杨越和李广阳停在了急救室的门口,里面没有声音。掀开布帘,一个挂着口罩的医生正在往急救病床上铺着洗干净了的白床单。急救室不大,十来平米的样子,靠里面的一个角落里,堆放着一些使用过的药棉。
医生背对着门口,手里娴熟地整理好床单的每一个角角落落,头上的几盏电灯还亮着,照在了她的白大褂上。
“同志,”李广阳走上前,轻声问道:“请问,刘主任在哪里?”
“刘主任?”
医生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哦,刘主任在药品室里清点药品。你们从这里出去,往由走过手术室,就到了。”
“好的,谢谢。”李广阳心里琢磨着,这个女大夫的中国话说地还真不错,软软地,还带着江南一带的口音。
他哪知道,等他转过身去拉杨越的时候,却忽然找不到人了。再转身一看,杨越居然和他擦肩而过,已经走到了大夫的身后。
“同志”
杨越心里忽然充满了一种久违的激动,手伸在空气中犹豫了一会,轻轻地按在了女大夫的肩膀上。
“还有什么事吗?”
医生伸手撩起额头上的短髮,转过身说道:“这里一会还有重病号”
就像被人捂住了嘴一般,她的话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面前的杨越满脸都是徐如清风的笑容,那张脸,那双坚定的眼神。一切都再熟悉不过了。
“真的是你!”
杨越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真的没有想到,山杉爱居然回到了凤凰山!
“杨大哥!”
泪水一瞬间就涌出了眼眶,山杉爱做梦都想看见杨越。只是她跟着反战联盟医疗队来到凤凰山之后,就赶上了行唐战役。杨越在前沿指挥所里埋头部署整个战斗。而她,却只能在昏暗的坑道里为一个接一个地重伤员做手术。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看到杨越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山杉爱
几乎就在一剎那间被幸福填满了。
“杨大哥!”
山杉爱几乎是在欢呼,两手一圈。紧紧地抱住了杨越。目瞪口呆的李广阳完全失去了思维能力,他张着嘴,好半天都忘记了呼吸。
司令员就是司令员啊
娇小地身躯就在自己的手掌中颤抖着。杨越如何能忘掉山杉爱,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是第一个认识的人。他们之间所产生的感情,完全不是他对许晴和刘香玉的那一种。他还记得山杉爱甩着水袖为他做下地第一顿饭。也记得在石家庄为了掩护自己。
这个女人是怎样和父亲决裂。要不是她为自己解毒,恐怕现在的杨越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我还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山杉爱地眼泪滚烫地淌在了杨越地胸膛上,充满怨气的话语让杨越一个激灵。
“爱子。”杨越推了推死死不放手的上山爱,轻轻地说道:“我在你面前呢。你先放手,被别人看到了,多不好。”
“不放再也不放手了!”
山杉爱死活不依。不但不鬆手,反而还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靠了上来。杨越老脸一红,苦着一张脸转头看向李广阳。
李广阳赶紧挥挥手,大声地申明:“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
杨越眼巴巴地看到李广阳掀开门帘就冲了出去,门外一阵“听令哐啷”的声音过后,听到李广阳大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老杨,担架进来了!”
“你看,有人来了”
杨越总算找到了一个藉口推开胸口地山杉爱。女人梨花带雨的脸上,充满了不甘。
“你等着我,我做完手术就来找你。”
“好”
杨越看到门口两个浑身带血的士兵挤了进来,连忙一边答应着山杉爱,一边闪身避开了跟着进来地担架。
“大夫。救救我们连长吧”
山杉爱戴上了口罩,再也没看杨越一眼,她指着急救病床,急切地说道:“快,放上来。怎么受得伤,哪里受了伤?”
“手榴弹炸伤的,”带着哭腔的士兵一脸懊丧,“都怪我,把手榴弹挂在树上,部队转进的时候忘记取下来,结果”
杨越默默地站在一边,他看到了一个血人。头上、胸口,还在汨汨地往外冒着血泡。被炸烂的迷彩服翻起,还有几块触目惊心的弹片就嵌在了他的皮肉里。新换上去的床单,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连长,连长”
豆大的泪水从士兵们的眼角滑落,看得杨越的心里针扎一般地疼痛。
几个护士搬着新的药品和器械进了急救室,山杉爱抬起头,抱歉地看了杨越一眼,转而说道:“我们马上进行急救手术,无关的人请立即离开。”
“你们先出去,别妨碍大夫做手术。”
杵在门口的李广阳一手一个,把两个士兵拉出了急救室。杨越嘆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出来。
“第一阶段的战斗总结,你想好了吗?”
杨越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不是还没结束吗?”李广阳的脸色也不好看,边上两个摊坐在地的士兵丝毫没注意眼前的是司令员和参谋长,他们仍然在默默地流着眼泪,抱着头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