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御史毒杀自家表兄,然后欲盖弥彰的弹劾了沈安。
沈安竟然化身为青天,随便出手就抓住了真凶,当真是光芒万丈。
而作为对照的开封府却成了酒囊饭袋,负责案子的左判官杨靖上奏疏请罪,据说官家对此人的评价是不堪大用。
而后捧日军竟然全军出动,分赴各处,吓得城中的百姓和官员们不知所措,以为是出大事了。
「城中的粮价涨了两成,然后官家派人说是去查抄道观,粮价应声而落。」
值房里多了个小炉子,暖洋洋的。
欧阳修的眼睛看着有些发红,他仰头靠在椅背上,不时转动着眼珠子。
「外面说你沈安破案如神,开封府的愚笨如猪,怪不得官家说不堪大用。老夫也被人讥讽为尸位素餐,没办法啊!也得写一份请罪奏疏。」
沈安把脚靠近小炉子,舒坦的烤着火,却不肯说话。
这些软弱的话听听也就罢了,欧阳修纵横宦海多年,如果谁认为他是个老好人,那会死的很惨。
欧阳修嘆道:「那黄奇欠债多了,就用表弟毛桥来搪塞,说有一半赌注是替毛桥下的。这个污衊谁能受得了?于是毛桥怒而生出杀机……就去了青云观,威胁利诱一番,从青云的手中买了砒霜来,趁着去黄家的机会下毒……」
沈安突然笑了起来,欧阳修坐直了身体,问道:「你为何发笑。」
沈安搓搓手说道:「欧阳公,那一半赌注铁定就是毛桥的,而且黄奇那里肯定有能说服那些泼皮的证据,比如说黄家没那么多钱,多出来的都是毛桥给的,你们去毛家讨债吧……」
他俯身把手伸到了小炉子上面烤着,然后抬头道:「否则毛桥压根就不会怕这些污衊,更不会去杀人灭口。」
他看了欧阳修一眼,心想御史就是污衊人的,还会怕人污衊?您逗我呢!
绑系法的改良大家都不看好,于是这对表兄弟就下了重注,想一把就赢个暴富。
谁知道最后却是惨败,毛桥的薪俸哪里还得起巨额赌债,一旦被那些开盘的爆出来,他这个御史怕是就做不下去了,官也做不下去了。
丢了官职,重新变为平民,那还不如杀了他!
他不想死,自然就只能是委屈黄奇了,先去地底下等一阵子吧。
欧阳修想糊弄过去,可沈安却早就想了个通透。但他也不问是谁请欧阳修来掩饰毛桥的杀人动机,因为最有可能的就是包拯。
御史违律赌博,而且涉案金额巨大。在输红了眼之后,竟然毒杀了自己的表兄来掩盖罪恶……
这些加起来会对御史台的公信力造成损害,所以包拯想把杀人动机改了也是在情理之中。
被沈安识破了用心,欧阳修的老脸难得的一红,然后摇头道:「罢了罢了,少年有为,老夫当避你一头地。」
这话是他曾经夸讚苏轼时用过的,沈安一怔,却觉得老欧阳更像是在批发好评。
而且直到现在他都没问沈安是怎么知道炼丹能炼出毒药的事,可见是不想掺和这些麻烦。
果然是老狐狸啊!
「知府,宫中传召沈待诏!」
外面有人大声的禀告道。
沈安皱眉道:「怕是有事,欧阳公且坐,我这就去了。」
他出了值房,等转个弯后,就看到了杨靖。
杨靖就站在屋檐下,神色黯然。
得了赵祯一个不堪大用的评价,他这辈子就别想再升官了。
官员不能升官,大抵就和商人再也无法赚钱一样的煎熬痛苦。
杨靖抬起头来,就见到了沈安。
「见过杨府判。」
这个案子的开头办的拖拖拉拉的,必定就是杨靖的主意,这一点他已经通过赵仲鍼那边确认过了。
也就是说,他和杨靖是对头。
杨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是沈待诏啊!」
沈安微笑道:「杨府判的气色看着不错,看来最近没少春风得意,沈某却是要为杨府判道贺了。」
杨靖的脸上多了一抹青色,他强笑道:「多谢沈待诏了。」
此刻他的心中在流血,恨不能一把掐死沈安。
这个案子和沈安无关,这个判断他早就有了,只是抱着猫戏老鼠的戏谑心态想熬熬沈安罢了。
你为何要多事?
若是没有你多事,这个案子我迟早会查出来。
沈安一脸纯良老实的说道:「谢什么谢,杨府判在开封府多年,破案如神的名声让沈某如雷贯耳,民间杨青天的呼声可是响彻云霄……」
啪!
开封府府衙里仿佛传来了打脸的声音:外面盛传沈安破案如神,是沈青天,而他杨靖却是蠢笨如猪……
边上有两个小吏探头出来看这边,听到这话后,不禁摇头嘆息着。
这位杨府判的威信扫地了啊!
沈安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哎呀一声,歉然道:「本想和杨府判多多请益,可官家召见,哎!没办法啊!告辞了。」
官家召见我,而你却被官家冷落了。
沈安的嘚瑟让杨靖面如死灰,身体原地摇晃着,就像是喝酒醉了一般。
看着沈安远去,那两个小吏急忙就躲了回去。
杨靖想戏耍沈安的心思瞒不过大家,可他耍一耍的,竟然把自家的前途给耍没了,而沈安却施施然的被召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