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没想到他竟然会咬一口,所以有些尴尬的道:「加水煮,熬煮成稀粥的模样,或是用火烤。」
这玩意儿你当做是饭糰子抱着啃,没把你的牙齿给撂倒几颗就算是幸运了。
赵祯点点头,说道:「朕的牙不好,怕是啃不动,拿去煮了。」
陈忠珩一脸难色的过来接了去,富弼劝道:「陛下,知道百姓的苦就好了。」
你别想着什么和百姓同甘共苦,这很幼稚好不好。
赵祯说道:「晚些都尝尝。」
瞬间宰辅们人人变色。
让我们吃土?
赵祯却不管这个,他对沈安点点头,讚许的道:「你能和灾民厮混在一起,可见是心思用对了地方。说吧,他们托你对朕说了些什么。」
他是皇帝,需要倾听来自于底层的声音。
可他身处深宫之中,很难获得真实的情况禀告。
沈安低下头,说道:「他们说,官家您仁慈,是个仁君……」
若是以往听到这话,赵祯大抵会欢喜,可今天他却沉声问道:「还有什么?」
「他们还说……」
沈安抬头看了赵祯一眼,说道:「不是逼的走投无路了,不是快被饿死了……只要能果腹,这便是盛世,他们会为了这个盛世而欢呼,并祈祷官家万岁……」
赵祯的手无力的垂落下去。
他缓缓回身,脚下蹒跚。
一个内侍突然捂嘴,神色惊惶。
「官家……」
赵祯落泪了。
他觉得从这里到御座的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艰难。
「这便是盛世……可笑朕还以为大宋国泰民安,可百姓求的只是能果腹罢了!」
他终于走到了御座之前,然后回身,脸上泪水纵横。
「诸卿,你等整日都在说盛世,这盛世该是个什么模样?」
无人能答。
稍后『稀粥』熬煮来了,宰辅们每人都得了一点。
这是沾了『龙血』的稀粥,沈安是坚决不吃的。
幸而也轮不到他吃。
「苦!」
赵祯喝了粥,说道:「吃着苦,百姓也苦,朕知道了。」
他吩咐道:「此后但凡灾荒,赈灾为先。」
他的目光转动间,宰辅们有些不安。
这是祖宗之法啊!
韩琦的嘴唇张开,但却说不出话来。
所谓的祖宗之法在沈安所列举的事实面前显得格外的苍白,怎么辩论?
老赵家是靠造反起家的,最忌惮的就是别人造自家的反,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个角度出发。
包括什么以文制武,什么内外相制,精兵都收拢在京城附近,宗旨就是要保证不管是任何地方造反,京城都能有这个实力把它镇压下去。
这等敏感让人唏嘘不已,可这些君臣却早已习惯了,并美其名曰『祖宗之法』,谁敢反对谁就是奸贼。
可今天官家却主动要废掉一个祖宗之法,这个兆头不好啊!
此刻大家都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悲情人物。
范仲淹!
那位就是敢于拿祖宗家法来动手的好汉,只是后果不好,直接扑街了。
「朕……」
赵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这事儿也怪不到他的头上,要怪也只能怪祖宗。
于是他的目光转向了沈安,说道:「你很好,为朕带来了百姓的话,让朕知道了大宋的现状。」
若非是沈安,他还在深宫之中做着仁君的美梦,却不知道底层的情况。
他此刻又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赵仲鍼。
他自己年少时也有老师,可那些老师都是些所谓的学问人,哪里知道民间疾苦。
沈安谦逊的道:「陛下谬讚了。」
给好处吧,别空口白牙的就夸讚几句完事,那多虚啊!
沈安觉得振兴大宋的头一件事就是要务实,别耍口炮。
赵祯觉得这个少年真的不错,虽然没有城府,被人一激就爱动手,可这才显得淳朴啊!
「国子监……说书吧。」
什么?
沈安苦着脸道:「陛下,臣虽然挂着个待诏的名头,可真不会说书。」
殿内诡异的沉寂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都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人人都在笑,连赵祯的脸上还挂着泪水都在笑,笑的前仰后合的。
等笑完后,赵祯嘆道:「你这个少年啊!」
富弼笑道:「那是国子监的学官。」
「蠢!」
包拯恨铁不成钢的道:「可精通经典?」
翰林院说书就是教书的,你不懂儒家经典进去会作死。
包拯只是回忆了一下沈安的过往,就严重怀疑这小子对儒家经典的生疏,反而是杂学,也就是跟着那位邙山隐士学的更多。
弄错了秩序啊!
应该是经典为主,杂学为辅才对嘛。
所以他故意问了一下。
沈安愕然:「陛下,臣……那些经典臣怕是都忘的差不多了。」
「岂有此理!」
富弼怒道:「为何不读书?」
连曾公亮都不满的道:「每日在家带妹妹也罢,做香露也好,为何不读书?」
这些人都是一脸正色的问着同一个问题。
这是个爱读书的时代,但凡有条件的,都会抽空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