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州城已经苏醒了,并在备战中。
众人严阵以待,呼出的气在城头蕴集,就像是雾气,蔚为壮观。
陈昂拔出长刀喊道:「都打起精神来,城在人在,城不在……人也没了,要拼命……」
「拼命!」
众人一起吶喊,声势颇大。
骑兵越来越近了,城头上有眼睛好的军士突然喊道:「前面的……前面的好像是咱们的人。」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有人喊道:「是番人!番人来了!」
陈昂一听就哆嗦了起来,那些番人可不是善茬,他们就在三国之间游走,虽然大宋距离他们最近,可他们的态度依旧暧昧。
以往都是折家靠着威信去压制他们,可折继祖不在,他们却在此时来了。
「准备……」
陈昂咬牙盯着下面,有官员说道:「钤辖,怎么看着……他们有些害怕的模样呢?」
陈昂仔细看去,摇头道:「小心有诈,问清楚!」
骑兵们已经到了城下,没等问话,宋军的人就喊道:「钤辖,我军大胜!」
啥子?
陈昂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就喊道:「什么大胜?」
城下的宋军喊道:「我军昨日和敌军遭遇,一番苦战后,敌军溃败,大胜了。」
陈昂只觉得脑袋发蒙,他喃喃的道:「不对吧!这肯定不对!他们怎么能胜了呢?沈安……他的话难道是对的?」
「钤辖,是不是开城门?」
边上有人问道。
陈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要小心,让他们带的骑兵离远些。」
这是一个谨慎的决定,可有人担忧的道:「钤辖,那些番人跋扈不守规矩,怕是不肯听啊!要是惹恼了他们……」
番人时常会作乱,折家坐镇府州,威信有,经验有,所以还能镇得住。
这也是朝中只能让折家在这边世代为将的原因。
陈昂嘟囔道:「要小心,让他们退,不然别开门。」
城中只有两千将士,剩下的都是百姓,真要被突袭进来,铁定会大乱。
有人趴在城头往下喊道:「头领进来,其余人等退后!」
大家都有些紧张,就担心番人们闹事。
「他们退了!」
「他们竟然都没叫骂就退了!」
「真是……某的眼瞎了吗?那些桀骜不驯的番人竟然这么温顺?」
陈昂往下看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
番人虽然被压制住了,可却桀骜,什么规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扯淡,不守规矩才是常态。
换做是往常,城中的这等要求早就引发叫骂了。
可现在那些番人却很是温顺的往后退,只有两个头领留下。
「这是……」
陈昂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有些陌生。
城门打开,十余名宋军带着两个番人头领进来了。
陈昂看着他们走上城头,就低声道:「小心些,看看他们的意思,咱们……」
他的话被打断了。
两个头领单膝跪下,然后近乎于虔诚的说了一通。
这是啥意思?
陈昂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德行已经感天动地了,所以感化了这些番人。
通译在边上说道:「……他们说……大宋是上国,神灵居住的地方,他们永远都听从皇帝的话,皇帝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这尼玛不对啊!
陈昂一脸懵逼。
边上的宋人也一脸不解。
这些番人何曾会向大宋效忠,皇帝在他们的眼中只是臭狗屎,更别说指派他们。
没好处就别想让咱们动弹。
所以听到这话后,陈昂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这两个番人头领却一脸的虔诚,那模样就像是遇到了神灵。
陈昂觉得有些不对,等看到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宋军一脸嘚瑟时,就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这是抽抽了吗?
一个军士得意的道:「钤辖,大战之后他们正好经过,结果被京观给吓坏了,后来被沈待诏一番话说的痛哭零涕,说是以往都错了,所以知州派了小人等来报捷,他们主动要求护送。」
那日被驱散的西夏人不少都还滞留在附近,在得到主力战败的消息前,他们不会离开。
所以报捷也得有骑兵保护。
「京观?」
旁人不了解京观,博览群书的陈昂却非常清楚。
「是。」
军士一脸的震撼,「大战后,沈待诏令人收集了敌军的尸骸和人头,就在百胜寨的对面铸了一个大京观,钤辖,那模样……能让人做噩梦。」
大宋最近铸京观还得要追溯到狄青那里,不过是远在交趾,文官们对此很是不满,所以消息并未广为传播。
「天吶……他竟然铸京观?」
京观对于仁慈的人来说就是一种残忍,而陈昂就觉得自己是个仁慈的人。
那军士依旧在说着:「……京观累累,以彰天地正道!白骨森森,且看汉儿杀人!钤辖,小人听到了这话,恨不能马上拔刀出鞘,一路杀到塞外去……」
他说完后就觉得周围很安静,于是就看了一眼。
所有人都在发呆。
有人喃喃的念道:「京观累累,以彰天地正道!白骨森森,且看汉儿杀人……好大的杀气啊!可某为何就觉着舒坦和解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