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商人送来的?
杨卓雪自己数数了,说道:「官人,有好几千贯呢!」
「官人……」
她悄然看去,沈安却已经睡着了。
「怎么就不陪我说话呢?」
杨卓雪嘟嘴道:「几千贯就这么扔给了我,怎么用?」
她单手托腮,想着怎么和果果一起花钱,渐渐就闭上了眼睛。
时光就是这么悄然溜走,过了中旬时,汴梁城中就热闹了起来。
省试在即,汴梁城中各地的考生来了不少,客店的掌柜喜上眉梢,伙计忙的脚不沾地。
「这些学生快考试了还敢饮酒作诗,多半是混日子的。」
一个伙计送完菜,累的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发牢骚。
「祝兄高才,当年王公在江南东路时就对你多有嘉誉,今日你厚积薄发,此科当高中,让我等羡煞啊!」
「祝兄,某敬你一杯!」
「罢了,某却不胜酒力。」
里面闹腾了许久,最后大家簇拥着一个年轻人出来。
年轻人回身拱手:「诸位,某先回去复习了,告辞。」
众人拱手道:「且待数日,我等静候佳音。」
年轻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他一路行来,却是去了一处民宅。
敲门后,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出现在门后,见年轻人就是一愣,然后笑道:「竟然是祝郎君,你怎地知道老夫来了京城?」
年轻人拱手道:「见过程先生,某出来前,家父取了字,叫做延中。」
中年男子含笑道:「行万里路,当有字行天下。延中此次可是……哎呀!竟然忘记请你进来,快进来。」
年轻人叫做祝青,来自于江南东路,在当地算是有些名气。
进了里面,屋子里看着很干净,却是刚洒扫完毕。
「程先生,某昨日才得知您回京任职的消息……」
祝青看向程先生的目光中带着钦佩,「后来问了许久才知道您住在这里,为此……」
他有些厌恶的道:「先前还和那些人一起喝了酒。」
程先生温和的说道:「人行世间,总是要有些取舍。既然你来参加省试,那就是决定了要直面这些……既然决定要直面这些,为何还会厌恶和不满呢?」
祝青一想就起身拱手,「多谢先生教诲,某先前却是想岔了。既然要走这条路,那就别怪这条路上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程先生抚须笑道:「正是此理,不过你既然来了……老夫正好叫了酒菜,便一起吃吧。」
祝青赧然道:「先生清贫,某却是叨扰了。」
稍后有人送了酒菜来,两人就草草吃了。
饭后,两杯茶,相对静坐,这是一种境界。
祝青放下茶杯,抬头说道:「先生,听闻官家病倒了,可朝中却依旧如故,某觉得官家该多一些制衡……」
程先生平静的道:「老夫此次回京任职监察御史。」
祝青喜道:「您刚正不阿,官家是知道您的名声了吗?」
程先生摇头道:「不知。平静而行最好。你还年轻,专心考试……」
祝青收了笑容,拱手道:「是,谨受教。某还有一言,先生乃是当世大儒,对如今的学风如何看?」
程先生淡淡的道:「世间纷攘,利字而已。」
「先生此言甚是。」
祝青说道:「如今天下都信奉那人的题海之术,学问无人深究,尽皆利慾熏心之辈。先生,再过几年,这个天下就再无净土了。」
程先生微微眯眼,说道:「汴梁乃天子脚下,学问高深之人颇多,为何无人出面?」
祝青苦笑道:「那人只在太学行此术,外间都是偷师,所以无法指责。」
程先生点头道:「某知道了,此次进京任职,此后和他相遇的机会多,某会劝诫……」
祝青起身告退,程先生把他送到门外,这时边上有人喊道:「可是程颢吗?」
程先生点头,那人说道:「有你的书信,说是你兄弟的。」
程先生接过书信,然后摸了送信的钱给此人,这才笑道:「某刚来京城,此人定然是一路追来的,难啊!」
祝青躬身道:「如此某告辞。」
程颢点头道:「去吧,你的文章某看过,极佳,若是不中才怪。」
祝青却是又去了另一处。
「见过王公。」
王安石刚下衙回家,见他来了就笑道:「可用饭了吗?」
「某才从程先生那边来。」
「程颢?」
「是。」
王安石淡淡的道:「那年老夫见过你的文章,很是灵动,就用仲永之事来告诫,如今可懈怠吗?」
祝青低头道:「不敢,某一直在苦读。」
「如此甚好。」
王安石做事的本领不错,但说话的本事却很糟糕,没几句话两人之间竟然就冷场了。
「王公,某想请教当今的学风。」
王安石一怔,然后说道:「你说题海之法吗?」
「是,不知王公如何看。」
王安石说道:「此术已然风行于天下,不可制。」
如今大宋的读书人大多是题海大法的信徒,你若是要强行禁止也不靠谱,天下人一张嘴,能让你里外不是人。
可有识之士却对这个现状忧心忡忡,比如说祝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