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展点头,「送吕知杂。」
外面的儿子进来,送了吕诲出去。
「郎君,小人把这凳子拿去洗洗,趁着太阳大晒晒……」
仆役过来,单手拿起吕诲刚才坐过的凳子。
「烧了。」
刘展的眼中多了冷色,仆役惊讶,「郎君,烧了?」
「烧了。」
「……是!」
刘展闭上眼睛,疼痛袭来。
「人心险恶,防备……总是没错的。」
一直在边上的管家轻声道:「郎君,吕知杂……终究是名相之后。」
「名相之后……」
刘展动了一下腿,不禁轻嘶一声,然后有些恼火的道:「这世间最不乏老子英雄儿混蛋之辈,吕诲若是有祖父的一半本事,今日也该坐在政事堂里调理阴阳,而不是在御史台都只能混个侍御史,还得排在唐介之后。」
「是。」管家上前一步,看了夹板没乱后,说道:「郎君,这位吕知杂可是以敢于弹劾着称,动辄弹劾重臣宰辅,朝野都称耿直……」
「耿直?」刘展觉得断腿处的疼痛轻了些,不禁鬆了一口气,「他若是耿直忠心,就该弹劾该弹劾之人,而不是盯着重臣宰辅不放。这个天下值得弹劾的多了去,他为何不管?」
「这……」管家猜测道:「求名?」
「嘿嘿!」
刘展嘿嘿笑着,渐渐默然。
……
吕诲一路出去,快到御史台时,遇到了钟定。
「吕知杂……」
钟定看着一脸喜色,吕诲点点头,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各自离去。
「郎君,快些吧,那人从西北过来,看着很不耐烦呢!」
随从在催促,以往若是如此,钟定能把他打成烂泥,但现在他就是烂泥,只要能让钟家的生意延续下去,他什么都能干。
「权贵权贵,无钱你就得有权,可如今钟家就靠着往日的名头过日子,哪来的权利?没了钱,那些人会冷眼相看,以后就会和钟家渐行渐远……嘿!渐行渐远!」
钟定上马,眉间全是坚毅,「某马上到家,你先去请了那人来,还有,令人准备酒菜,府中的歌姬……准备。」
这就是钟家最后的底蕴了,只是都需要钱,若是生意不能恢復,那就会一一散去。
正如苏轼以后成了倒霉蛋,什么歌姬都只能丢下不管,只带着一个王朝云过日子。
他一路想着此事,等到家时,门子低声道:「那人浑身的味……皮革味,还有血腥味……」
西北民风彪悍,西夏人更是蛮横。
在那种地方走私皮革,手头上没有人命才见鬼了。
机会来了啊!
钟定心中一喜,交代道:「马上去查证他的身份。」
有人出去了。
钟定恨不能马上去见那人,但权贵的矜持让他先去沐浴更衣。
出来后,外面的仆役低声道:「那人在吃肉喝酒,看着很馋。」
钟定点头,「馋就对了,那边是有好羊肉,可味道哪里比得过汴梁?去看看。」
有人过来,稍后集结了十余人,簇拥着钟定去了。
到了偏厅,就见一个大汉坐在案几前,一手拿小刀,一手抓着羊腿,削一片就塞进嘴里……
「可是苗春?」
大汉抬头,嘴角全是油脂,他笑道:「正是某。」
「我家郎君来了,你竟然大喇喇的坐着,放肆!」
仆役呵斥了一下,大汉眯眼看着他,淡淡的道:「某此次去了西北,见到的权贵比你家郎君还厉害,可在钱的面前依旧对某好言相待……怎地,你家不想做?那某就去寻另一家罢了。只要手中有皮子,某怕了谁来……」
他霍然起身,拍拍腰间,俾睨的道:「某一人就敢去西北,一把刀子折服了一帮子悍匪,从此成为某的兄弟,就靠着这些人,某去了西夏,一路畅通无阻……怎地,你家想留客不成?」
话音未落,他拿起一个碟子就扔了过来。
咻!
呯!
一个仆役中招,满头是血。
「罢了!」
钟定止住了仆役们的冲势,问道:「你有多少皮子?」
苗春斜睨着他,「你想要多少?管你牛皮羊皮马皮,要多少有多少!」
一个仆役问道:「西夏哪来那么多皮子?」
「蠢货!」
苗春坐下,淡淡的道:「大宋断了榷场,他们的皮子卖给谁?积累了好几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是啊!
西夏被大宋揍了几次,又和辽人打的头破血流,但最惨的还是被大宋断了榷场。
后世人很难理解现在的西夏对于贸易的渴求,在那块地方是可以养马,出好马,甚至还有不少耕地,可其它东西呢?
衣食住行,一国百姓需要多少东西?
可许多东西西夏都没有,只能通过榷场来和大宋交易。
有人说中原贫瘠,那是他们没去塞外看看。
老祖宗当年筚路蓝缕的走到今日,占据的都是好地方。
钟定走过去坐下,问道:「可有皮子?」
「几箱子,在你家。」
苗春又开始吃了起来。
钟定看着管家,管家点头,「都是好皮子,而且小人还找了家里的行家来看,确实是西北那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