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益州路的交子发行以来,不断经历波折,最后磨了多年,找到了规律,这才渐渐稳定下来。
而沈安操盘纸钞发行,一步步的缓慢走,后来更是弄出了钱庄这个助力,这才敢慢慢放开纸钞的发行量。
王安石此刻心中在天人交战。
儿子自然不会害他,可此事重大啊!
多少年没有人缴还词头了,今日他一动手,汴梁就会震动。
沈安!
王安石想到了沈安。
昨晚儿子出去,直至凌晨才回来。
他去了哪?
王安石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去了沈家。
那么此事沈安必然知道。
沈安知道而不阻拦,那就证明此事不可为。
而且儿子还带来了消息,说杨靖安善于奉迎,一直想调回汴梁来。
官员想回京任职,想升官,你得有政绩。
推行纸钞得力就是政绩。
这是王雱推理出来的结果。
做不做?
推理是推理,一旦出错,王安石就只能自请滚蛋。
你打了官家的脸还想留在京城?
没门!
他一直想去地方任职,可却不想用近乎于发配的方式,去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厮混。
所以他犹豫了。
来人诧异的道:「王学士?」
你这个考虑的时间太长了吧?
边上的人也觉得有些奇怪,有人甚至笑道:「某都想到了一篇文章。」
这话暗示自己都已经想好了这篇旨意的写法,老王在干什么呢?
但没人敢质疑王安石的才学。
所以他们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王安石突然放下笔,然后坐下来,说道:「转告官家,铁钱不可骤然而废,杨靖安此举定然有情弊,臣不敢拟旨,还请缴还词头。」
轰隆!
值房里仿佛传来了一声霹雳。
大家都傻眼了。
缴还词头?
大宋多久没这等事了。
上次缴还词头还是什么时候?
是先帝时吧。
先帝赵祯在位时发生了几起缴还词头的事儿,就是富弼开的头。
但那些缴还词头大多是涉及内宫职务,以及外戚职务。
也就是说大伙儿缴还词头针对的是官家本人,不许他在宫中搞一言堂。
但对于外朝而言,对于正经朝政而言,缴还词头还没有先例。
今日王安石淡淡的一句缴还词头,让人悚然而惊。
出事了。
出大事了!
来人慌了,说道:「王学士,此事再考虑考虑?还是拟了吧!」
你老王缴还词头不要紧,某也会被牵连啊!
王安石摇头,值房的几个官吏也劝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王学士先拟旨吧。」
大佬,你这一炮可是要震动汴梁啊!
赶紧改了吧。
王安石坐下,端起茶杯,此刻他心中再无患得患失。
成败如何,某不在乎!
来人苦劝良久,直至外面有人问道:「旨意呢?可得了?」
事情瞒不住了,马上被报给了赵曙。
「什么?」
赵曙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陛下,王安石缴还词头。」
赵曙觉得脸有些痛,「为何?」
「他说铁钱不可骤然废除,杨靖安此举定然有情弊!」
「情弊?」
赵曙铁青着脸道:「他坐在汴梁就能知道益州路的事?还情弊,朕看他是执拗惯了,突然发了狂。」
缴还词头只发生在先帝赵祯时期,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宋皇权衰微始于真宗,勃发于赵祯时期。
帝王弱了,臣子自然就强了。
「去问问他,问问他!」
赵曙怒了,脑门上青筋直冒。
韩琦拱手,「陛下,臣去问问。」
老韩一路去找到了王安石,「介甫,你这是为何?」
王安石起身拱手,坐下后说道:「韩相,此事杨靖安定然有情弊,铁钱存在多年,不可骤然废除。」
「可百姓苦铁钱久矣!」韩琦觉得他大抵是有些执拗了。
王安石的执拗他们都知道,所以韩琦没当回事,笑道:「赶紧拟旨吧,跟着废除交子铁钱的文书一起下去。」
王安石肃然道:「除非下官身死,否则这份旨意万万不会拟。」
「你这是疯了?」
韩琦的脾气可不好,闻言就怒了,「好不好的事你非得弄砸了,你想做什么?想出名?还是想升官?」
王安石木然以对。
韩琦气咻咻的回去,「陛下,王安石执拗,不肯拟旨。」
赵曙拍打着椅子喝道:「狂妄!」
他此刻登基数年,威望渐渐提升,一般人哪里敢来触霉头?
可王安石就生生的打了他一巴掌。
这个恨啊!
可知制诰缴还词头有先例可循,这事儿你没法处置王安石啊!
消息顷刻间传了出去,吕诲找到了司马光,欢喜的道:「王安石这是发狂了,竟然缴还词头。」
司马光上次和王安石来了一次单挑,结果被打的很惨。
那次之后,他和王安石就翻脸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眉微微挑起,然后木然道:「此事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