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下马,吩咐道:「来几个人就好了,其他的在外面等候。」
他带着人进了村子,不用找,就循着声音去了。
过了前方的屋子之后,右转就是一片空地,这里大抵是村民们晒粮食的地方,很是平整。
一群农人就蹲在那里,而在前方,脏兮兮的赵顼站在石碾上,正在说话。
「……为何不多养些鸡?」
「餵不起。」一个老农咳嗽一声,吐了一口浓痰,摇头嘆息,「年轻人,养鸡不是赶出去就能吃饱了,你若是把鸡赶出去觅食,不是饿死就是被蛇虫给咬死。」
呃!
这个就是生活经验了。
「养鸡要餵食,自家都吃不饱,拿什么餵它?只能养几隻下蛋鸡罢了。那鸡蛋还能换钱。」
「那为何不多养些?卖蛋也好啊!」赵顼觉得这等事儿该支持。
「要缴税。」老农不屑的道:「但凡卖东西都要缴税,你不知道?」
赵顼才将知道,所以很是纠结。
「那若是不交税呢?」
他觉着自己触摸到了些东西,很激动。
沈安也很激动,带着人退到了边上。
「若是不交税,那咱们想养什么就养什么,自然不怕。」老农不耐烦了,起身道:「家里说是没活,可蹲在这里没事做也是浪费粮食,回家躺着去。」
「就是,躺着饿的慢,出门饿的快。」
「回家回家!」
赵顼赶紧说道:「这边马上发东西。」
老农又蹲了下去,咳嗽道:「发什么?这次可不能再发那等干饼子了,里面有土,吃了拉不出屎来。」
操蛋啊!
沈安无语,他没想到赵顼竟然是靠着这等招数来收集民意。
「就干饼子,要不要?」陈全这几天的变化也很大,首先是脏了,其次就是很绝望。
在这个村子里他们待了两天,赵顼说不要花钱太多,否则百姓不会讲真话,于是他带着人跑去最近的一个镇子里买了这种干饼子来,连他们都是吃这个。
这干饼子很便宜,可里面竟然掺杂了许多东西,陈全发誓自己曾经吃到了干草。
老子不是牛啊!
这样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愿意再过下去了,可大王都吃,他能不吃吗?那回头高滔滔能亲手撕了他。
农户们得了干饼子就小心翼翼的收在怀里,然后彼此得意洋洋的对视,大抵是想说赵顼是个棒槌,莫名其妙的问些话,然后就给好处。
「某最后再问问,若是不收你们的商税,那你们想做什么?」
「养鸡养猪,什么都养,还能种东西,值钱的都种。」
「这样吗?」赵顼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沈安留下了五十余人在附近蹲点,自己带着人回去了。
回到家中后,沈安叫人去报信,「就说大王找到了,安全,明日应当就能回来。」
他派了人在外面就是准备拦截的,若是赵顼还想浪,就直接弄回来。
「郎君,来了不少人呢!都带着厚礼。」庄老实悄无声息的出现了,「竟然还有送金银的。」
那么好?
沈安眯眼道:「谁?」
「都是商人。」
「不收!」沈安冷笑道:「奢靡无度说的就是此辈,他们是在作死呢!」
庄老实去了门外,倨傲的道:「我家郎君说了,奢靡无度说的就是你等,这是作死!」
大宋不是大明。
大明中后期的商人真的有钱,两淮一代的盐商们恨不能用金箔来擦屁股,奢靡的连皇帝都比不上。
可那是大明,官商勾结的大明。
而这里是大宋。
宰辅们正准备抓几隻鸡来杀杀,这些豪商们的鼻子尖,嗅到味道不对就慌了。
第二天赵顼就回来了,灰头土脸的模样。
他回去洗漱了一番,更衣沐浴后就被捉进了宫中。
高滔滔粉面含怒,见他好歹没受伤,也没少胳膊腿,这才怒道:「出门也不知道多带些人,还有,为何去了那么久?也不怕我和官家担心吗?」
赵顼赶紧认错,一番话没把高滔滔劝好,反而把她说的眼泪汪汪的。
「想当初生你的时候……」
赵顼想原地爆炸,却不敢。
女人念叨起来的时候,那就像是洪水过境,谁拦谁倒霉。
「大王,官家召见。」
赵顼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了。
一路到了前面,宰辅们也在,见他进来都板着脸。
韩琦皱眉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大王却是孟浪了。」
「是。」这个错赵顼是要认的。
但反过来他就说了自己的发现,「陛下,商税不能增!」
「为何?」赵曙知道他下去的目的,所以很是从容的道:「你下去查到了什么,说说。」
「臣在汴梁城中和城外查了许多地方,从商人到百姓都仔细询问了,臣发现,大宋目下是富者愈富,贫者欲贫。为何?因为税。」
赵顼无需看什么笏板上的提示,胸有成竹的道:「臣在汴梁问过许多商人,他们都说生意难做,不少人说若非是没有别的路子,定然丢了生意。」
「嗯?」韩琦觉着这个有些夸张了,「为何?大宋商税年年增加,这说明商贾们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