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把曹佾送到门外,管家才说出了自己早些时候劝阻的缘由,「郎君,外戚不易,小人只是担心曹家被官家厌弃了。」
曹佾点头,「某知道,否则先前就会收拾你。」
管家苦笑道:「郎君可后悔了吗?」
曹佾上马,微微皱眉道:「不曾。」
他一路进宫,等见到曹太后时,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却依旧有些害怕。
「大……大姐。」
曹太后站在外面,阳光温柔挥洒下来,曹佾的眼神不错,看到了几丝银白。
大姐也有白髮了。
「你出手打断了夏铮的腿?」
「是。」
曹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了,她深吸一口气,「让你去殿前司任职我是不同意的,你可知为何?」
「不知。」曹佾很老实的有一说一。
这个世间唯一能让他老实的也就是大姐了。
「因为你是外戚,更因为你不是宿将。」曹太后背身看着前方的墙角,那里有几株绿草。
宫中不能有大些的树木存在,所以只能是种些矮小的花树。
「你去做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这是官家对曹家的信任,可这份信任你要如何报答?」
「某忠心耿耿。」曹佾觉得自己的忠心不容置疑。
「于是你就去和那些狐朋狗友欢呼雀跃,通宵达旦的吃喝玩乐?」
「大姐,那……那没什么吧?」曹佾觉着自家大姐过于谨慎了,「遵道升职我们也曾为他弄了酒宴庆贺。」
「折克行的庆贺有哪些人?」曹太后淡淡的道:「你,大王,苏轼,沈安,王雱……还有谁?」
「没了。」
曹佾一个激灵,「大姐,你是说……那些人?」
「你以为呢?」曹太后说道:「官家信任你,让你去殿前司。可殿前司何等的要紧?身为副都指挥使,你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喝的烂醉,一起去青楼玩女人……若是有人让你做内应,你可答应?」
曹佾愕然,「某当然不愿意,某会弄死那人。」
「可你不愿意的心思……谁知道?」
曹佾明白了,浑身冷汗的道:「那些人里面……原先的那些好友里多是无能之辈,近几日却混进来了几个权贵,某没留心,他们……他们……」
「他们什么?」曹太后冷冷的道:「你的眼光太过狭窄,做了大将,你要跟着官家走,可官家在想什么?官家在想着推行新政,你却和反对新政的人抱作一团,这是想在殿前司做他们的内应吗?」
曹佾浑身冷汗,「某错了。」
「我一直在等你入宫,好提点你,谁知道你却乐不思蜀。」曹太后嘆息一声,「就在我准备让人去召唤你时,却听闻你打断了夏铮的腿。
夏铮是谁?他就是这批官吏里的蛊惑者,他的背后就是那些新政的反对者,你打断了他的腿,也算是坦露心迹,官家那边该是释疑了。只是以后你交友要谨慎些,那些别有用心的要学会拒绝……」
「大姐!」
曹佾明白了,「先前沈安来曹家,和某玩笑了几句,说是拜託某打断夏铮的腿……某当时还以为他是不好下手……」
「他这是在救你!」
曹太后缓缓回身,眉间多了欣慰之色,「你帮他是义气,他出手也是义气,两个义气才让你免祸,来人。」
「娘娘。」任守忠不甘落人后的抢在了最前面。
曹太后看了他一眼,说道:「笔墨纸砚。」
曹太后进了里间,稍后笔墨纸砚齐毕,她一挥而就。
——义气无双!
这是说谁?
任守忠楞了一下,边上的一个内侍就抢先把这幅字弄了起来。
曹太后接过毛巾吩咐道:「夏爽送去沈家,亲手交给沈安。」
「是!」
夏爽接过了捲起来的字,曹佾有些难过,「安北担心直接说出来某会难为情,就用了请某帮忙的说法,他这是在为某留脸面呢!」
「你知道就好。」
曹太后不喜欢呆在这间屋子里,她走了出去,微笑道:「人这一辈子啊!有对手才不寂寞,但更要紧的是有朋友。人吃亏多了,许多话都不敢说出来,唯有在真正的兄弟朋友之前才敢说出一二。」
她看到曹佾眼睛发红,就莞尔道:「你虽然不笨,可在这些事务上却远远不及沈安。既然他当你是兄弟,你也当他是兄弟,以后你听他的劝诫就是了。」
夏爽一路到了沈家,一进去就看到乌压压一群人,把沈家的院子都挤满了。
「……什么叫做理想?就是你想干却不敢去干的事,或是你想干却干不了的事。比如说你年轻的时候看上了街头酒肆掌柜家的小娘子,她胸大屁股大,可你却胆怯不敢去提亲,多年后你再次遇到她时,她依然俏丽如初,你却把肠子都悔青了,恨不能回到当年,衝进酒肆里去告诉她……」
有人大抵是有这等遭遇,很是惆怅的道:「沈龙图,可某就算是回到过去,也无法让她动心啊!」
沈安站在台阶上,所有人都仰头在看着他。
「你等做官不用心,所以被閒置。这是为何?因为你等的意志不够坚定,动辄放弃,动辄不肯努力做事。不就是让女子动心吗?」
他负手,微微昂首看着虚空。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静时修止动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