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璟的指尖轻轻点击桌面,思考着对策。虽欲言又止,意思却是明明白白。
上奏的人应该不少,晏璟实在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选择。
晏辞的目光落在晏璟的指尖上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抬眸,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会儿,原本的想法突然被新的念头替代,她缓声道:「我明白了,陛下下旨吧。」
「这……」晏璟愣住,未曾料到晏辞竟这般轻易地鬆了口。
「陛下如今是晏国的皇帝,孰是孰非都应有自己的想法,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晏辞蹙眉,「此事我确实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也确实是我处理不当,还请陛下降旨。」
晏璟哑然,他不知是什么改变了晏辞的想法,却只能说一句:「朕明白了。」
「姑婆不是一个衝动的人,侄孙斗胆问一句,摄政王究竟是说了什么,竟让姑婆这般生气。」晏璟沉吟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他将手中的茶水递给晏辞,面上带着些许疑惑。
晏辞接过茶水,淡淡问了一句:「陛下当真想知道?若是些不妥的话,陛下可是打算下旨处罚摄政王?」
「若是摄政王有错在先,姑婆伤他便是应该的,若是他该罚侄孙必然也会罚。」
晏辞勾唇,她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拒绝回答:「不必了,不过是些玩笑话,陛下不用记挂。」
「姑婆不必有负担,摄政王的心思侄孙还是了解一二的,他平素说话便不知轻重,都怪侄孙未能好好劝阻,才叫他衝撞了姑婆……」晏璟面露懊恼,悔不当初,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晏辞摩挲着杯壁,若有所思地瞧着晏璟,良久才道:「我原以为你长大了,如今看来并没有。」
晏璟怔住,只听晏辞接着道:「为君者最忌良善,并非是要你做个坏人,而是怕你觉得太过委屈懊悔受制于人。」
「摄政王的名声远比陛下的名声大得多,先不论好坏,陛下这皇帝做得着实寂寞。百姓都言,摄政王觊觎皇位,如今瞧着倒也很好理解了。」
「若陛下当真想守住皇位,便应拿出皇帝的样子来,而不是一味地抱怨。我始终是晏国人,若有要紧事定然不会不理。只是陛下需要好好想想了,你做皇帝是为了什么?又想凭藉什么坐稳皇位?如今的道路真的是正确的吗?陛下想同我说的我已明了,但却并不想给陛下什么承诺,毕竟陛下转头也许会跟摄政王说同样的话,不是吗?」
晏璟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是一片迷茫,他低头沉思,许久才抬头挤出一个微笑:「侄孙明白,多谢姑婆指点,侄孙叫人送姑婆回去吧。」
晏辞颔首放下杯盏,走了两步又顿住,转头望向案上的奏摺问道:「陛下要不要考虑一下,将上奏大臣的名单整理给我?」
晏璟皱眉,看着晏辞不断扩大的笑容有些不寒而栗。
「弹劾过我的,我总得一一弹劾回去不是吗?」
第6章 重逢
晏辞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窗子是开的,风灌进屋里冷得人直打颤。她摸索着下了床,胡乱披了件衣裳却并没有关窗,反倒是倚在了窗边。
冷风直直地刮过她的脸庞,像刀子一样锋利的痛感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她弓着身子按住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窒息感终于在剎那间散去。
屋里没有点灯,四周静得可怕,除却风声只剩下来自天地间亦或是遥远地方的吟唱声。晏辞伏在窗上,风吹得太阳穴隐隐作痛,驱散了她脑海里复杂而凌乱的回忆。
她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尝了尝带着透骨的凉意,喉咙的干涩促使她将茶水饮尽。
晏辞一向是不喜欢皇宫的,她常常会在午夜梦回间想起从前的事,那些事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若是有可能,她想她是不会也不愿回来的。
距离天亮约莫还有几个时辰,晏辞就静静地倚在窗边发愣,想着明日会不会受寒。
晏璟下了旨,待太后寿辰结束后她须得静心休养半个月,话虽如此,其实就是禁足,也算是给大臣们一个交代。若是能受寒躺上半个月谁也不见,似乎也不错。
晏辞正想着,南秋屋里的灯却不知何时亮了,她推门往晏辞寝殿瞧,然后快步衝过来望着窗口的晏辞。
「殿下!」南秋压低声音唤着,借着月色晏辞看到她突然变红的眼眶。
晏辞张了张嘴,还未开口便眼睁睁地瞧着南秋从柜子里找出了件厚重的袄子将她紧紧裹住。
南秋沉默着关了窗点了灯,看着晏辞面前的茶水又匆忙去添了热茶,回来时手中还多了一个暖炉。
她将暖炉塞进晏辞怀里,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又想去诊脉,手腕却被晏辞轻轻扣住,眼泪在一剎那控制不住地涌出。
嘆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晏辞抬手抚上南秋的头,安抚性地揉了揉念着:「我方才突然醒了,觉得屋里有些闷热所以开了窗户吹吹风。本打算继续歇着就没唤你,谁成想这般巧?南秋真是与我心有灵犀呢。」
「殿下骗人。」南秋撇嘴。
「我怎么会骗你呢?」晏辞无奈。
「殿下的手很凉,绝对不止吹了一小会儿。」南秋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晏辞的脉上,眉头紧锁,声音哽咽,「殿下的脉搏……」
「哎呀,我突然有些饿了!」晏辞打断南秋的话,对上南秋怀疑的目光时无辜地摊了摊手,「真的!骗人就被妖怪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