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抬脚便要往外头走,阿福却忽然出声唤住她:「夫人,是那日来寻你的客官托我将这个给你。」
晏辞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看着阿福手中的纸条未接。
「小的担忧他来纠缠夫人,便想着不告诉夫人。可他毕竟是来找夫人的,理不理也应由夫人自己决定。」阿福垂眸解释,还有些愧疚,只因出于好意险些隐瞒了晏辞。
晏辞轻笑一声接过纸条,抬手拍了拍阿福的头道:「阿福这般好,不必道歉。」
阿福摸了摸头,头顶似乎还残留着晏辞掌心的柔软,一下子红了脸。
「我有事出门,若我相公问起,便说我很快回来。」晏辞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笑意更甚,叮嘱了一句后出了客栈。
晏辞本想去瞧瞧南秋,如今却又多了件事,径自向竹林边的小山坡走去。
还未走近,远远地便瞧见了坡上坐着的闻灼,看着模样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走近了些才发现闻灼手里捏了片树叶放在唇角,吟出的旋律自然而肆意,却让人有些惆怅。
听到动静闻灼扭头望过来,瞥见她的剎那嘴角不禁咧开,给了她一个憨厚的笑容。
憨厚这个词蹦出脑海时晏辞自己都吓了一跳,未料到闻灼竟会给她这样的感觉。她仔细打量了闻灼一番才发觉,他今日与先前大不相同。
他今日似乎是着了身新衣裳,腰间还别了把摺扇,虽显得不伦不类却又隐隐透着儒雅。
这让她忽然觉得古怪,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不禁问道:「二当家为何会做土匪?」
闻灼没想到晏辞会忽然问这个,一瞬的怔愣后答道:「生活所迫吧。」
好一个生活所迫。
晏辞垂眸笑了笑,大胆猜测:「二当家没做土匪前生活应该称得上是富裕,兴许也是个潇洒的公子哥。」
「何处此言?」闻灼挑眉。
「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奇怪了,虽穿着打扮与土匪无异,话里话间却是细腻,想来是个半路土匪。如今见你这副打扮,又觉你本应如此。」
闻灼垂眸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只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叫她坐下。
晏辞顺了他的心意在他身边坐下,眼神微微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树叶上问道:「二当家今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我今日来是与你道别。」闻灼眼神一黯答道。
晏辞听了却是诧异,她记着先前闻灼还说过,黑风寨在下河村边待了有些年头了,如今忽然要走实在古怪。
「近日听闻朝廷派人来剿匪,我大哥决定撤离下河村,日后兴许也不会再回来了。」
晏辞眉心微动,思索片刻问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不做土匪,归顺朝廷吗?」
闻灼仿佛是听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一般大笑出声,表情古怪:「那你就没有想过我们为何要做土匪吗?」
晏辞一愣。
「我们做土匪,自然是因为朝廷容不下我们。」闻灼眼神一沉,「我如今这副模样,不也都是拜朝廷所赐?」
「如今的朝廷暗潮汹涌,掌权者残暴无仁,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成了土匪,你如今竟问我们为何不投靠朝廷?」
闻灼的眼神是她少见的阴毒,或者说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这一面来。
他的话落在晏辞耳朵里,竟让她觉得心痛,又觉得好笑。
原来在闻灼眼中如今的朝廷竟是这副模样,她一手扶持的朝廷如今竟这般不值得人信任。
这倒是她的悲哀了。
见晏辞不说话闻灼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放轻了语气:「我并不是在凶你,只是一时没控制住,你别放在心上。」
晏辞却未因为他的道歉而展露笑颜,只是若有所思地抬头,艰难地启唇:「你当真觉得如今的朝廷,这般不堪?」
闻灼一怔,良久才道:「这话是大逆不道的,若是叫朝廷的人听了去,只怕你我性命不保。可既然你问了,我也只能说,如今的朝廷一片狼藉,当今的圣上,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若非他不信忠臣,肆意暴.政,我父亲又怎么会死?我也不会沦落至此。你说,这样的皇帝……」闻灼苦笑一声,眼眶都红了几分,「当真值得那些官兵为他拼命吗?」
「与其这样,我倒宁愿做一个潇洒肆意的土匪,虽不为世人所容,但乐得自在,也不枉活过一场。」
晏辞垂眸,忽而笑了。她不能说闻灼对,也不能指责他错,不过是个人的选择罢了,也终究要自己承担后果。
「朝廷不值得,你如今这般又值得吗?」晏辞嘆息,「若你们行的皆是光明磊落之事,朝廷便也不会派人来剿匪,你心中又觉得值得?」
闻灼沉默片刻,无奈地勾唇:「不值得,都不值得。我如今走的也是一条错误的路,我也只静静等着报应来的那一天罢了。」
「你们打算去哪里?」
「江湖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吧。」闻灼感慨一句眼底忽浮起笑意又道,「我今日找你,不只是想同你说我要离开。」
「嗯?」晏辞不解。
闻灼摸了摸腰间的摺扇,清了清嗓子开口:「我其实还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虽然许不了你安稳,但我一定会待你好,从今往后也只爱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