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樱?」
燕无咎晃了下神, 有一霎怀疑自己是出现了濒死幻觉。唐樱远在云州云山,这个时候, 应当在飞泉斋上课,怎么也不可能到这里来。这次计划,不应该有人和她透露。
唐樱伸手在他眼前摇一摇, 严肃道:「醒了吗?」
燕无咎:「……」
他老实道:「好像醒了。」
唐樱漆黑瞳孔中他的倒影,身上诡异的黑纹缓缓褪去,眼睛也渐渐恢復正常。
他们在此停滞少顷, 细线却没有停。景泓之后,又有两三道君拦路,无一不被它切豆腐般穿过,就这么轻轻鬆鬆重伤几位大乘。
燕无咎没有时间深究唐樱为何会突然出现,但方才消失的求生欲这时全回来了,这次没有人叫燕无咎跑,但他察觉到危险,立刻拉着唐樱跑起来。
蛮霓叫道:「去陈此夜那边!」
两人不知缘由,但上君与道君们自有计划,他们听从安排即可。
陈此夜半死不活,脑子也懵,不知道他们要过来做什么。
只知道好好的天又聚起了云层,一两声雷轰隆隆的……陈此夜心中骂了句娘,渡劫渡劫,他这都要死了,天道还惦记他是个渡劫期,要雷劈他呢。
别的渡劫期也没这么招雷劫爱啊。
但唐樱和燕无咎要过来,他好歹是他们的师兄,再半死不活,也得护着点。
陈此夜这么自我鼓励一番,扶着断柱慢慢站起来。
差不多唐樱两人也到了。燕无咎还有些迟疑,唐樱则是非常自然地拉着燕无咎躲到了陈此夜身后。她在他身后探着脑袋观察战况,同时不忘小声地、担忧地问:「师兄你脸好白,身上好多血,不要紧吧?」
陈此夜:「……我看起来像不要紧的样子吗?」
唐樱:「当初在落日湖,惠虚上君被藤魔所伤……」
「好了好了,」陈此夜咬牙切齿,挺了挺胸膛,「我不要紧!」
唐樱唇角弯了弯,眼睛却没什么笑意。她一直紧紧握着燕无咎的手,燕无咎最能感觉到她手上的冰凉与冷汗,还有很轻的颤抖。
但面上,她语气轻鬆:「说来还要多谢师兄给我报信。」
陈此夜困惑:「我给你报什么信了?」
「你不是将你的游记叫游苑长老交给我么?」唐樱说,「里头夹了封告别书,写得跟遗书似的,那殷殷叮嘱,我一读就知道大事不妙!」
「是么。」
「我把能联繫到的道君、上君、院长都骚扰了一遍,总算找到个知道详情且愿意和我说的,并连夜把我带来此处。」
「连夜?」
「夸张手法,总之赶了很长、很累的路。」
陈此夜默然片刻:「其实你不必来。」
「怎能不来!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的不对?」
唐樱语重心长:「你留的信里说,『等我办完这件大事回来,名满天下,就发表我这一百三十三秘境游历记;若回不来,还得劳烦唐樱师妹代我发表』,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陈此夜已经开始意识模糊到只会附和着问问题了。
「这叫立flag,众所周知,说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一定会被抓,说打完这仗就回家结婚一定会死在战场,你说办完大事就发表游记,我横看竖看,你这身上是插满了旗子啊。为了救你一命,我才千里迢迢赶来,师兄,要记得师妹对你的情谊!」
陈此夜神思恍惚:「好师妹,你到底在说什么?」
燕无咎看出她其实已经慌得开始胡言乱语了,便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唐樱,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熟料唐樱猛然回头,漂亮的脸上难得有生气的意味:「我是怕我有事吗?我又不会做明知自己实力低微,明知自己被所有敌人垂涎,还要拿自己当诱饵这样的蠢事!」
燕无咎:「……」
眼看战局离三人又近一些,陈此夜勉强打起精神,道:「什么时候了,还吵。再往后面站一站。」
唐樱问为什么。
陈此夜无奈指天:「此时此刻,我真不知道是那弔诡的魔族真身先到,还是雷劫先来啊。若是雷劫,你们离得这样近,可太容易误伤了。」
唐樱抬头看了看,奇道:「这次的雷电,和上次在珞城的不一样诶。」
「不一样吗?」陈此夜没力气抬头。
「嗯嗯,」唐樱说,「这次的雷电,青紫交缠,人手臂那么粗,我隐约记得上课时先生讲过,这是……」
「突破的雷劫。」燕无咎接道。
「对!」唐樱说,「若能渡过,师兄,你就是大乘期了!」
「是吗?」陈此夜茫然,「可我还没悟出我的道……」
而且,就是他全盛时期,这样的大劫都未必能渡过,更何况此时身受重伤……
正这么悲哀地想着,蛮霓和媚魔相站,且战且退,到了陈此夜面前。
媚魔身后就是魔尊真身——恶欲之虫,它一视同仁,残忍地穿过媚魔身躯。即使是这样纯粹剧烈的疼痛令媚魔发出呻.吟,那呻.吟也是颇具色.情意味的黏腻,身体扭动尽显曲线……唐樱紧张地捂燕无咎的耳朵和眼睛:「小孩子不要看。」
燕无咎:???
他把她的手拨开,握紧了,哑声说:「唐樱,我比你还大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