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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煜闻言,心里微沉,侧头瞥了眼此刻神色有些紧张的李兰庭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临了到底还是拿着羊皮地图往书房去了。

待得他离开后,姜韫招手让李兰庭近前来。

还未等她开口问,便闻李兰庭低低出声,语气里的羡慕毫不掩饰:「表嫂真是好命。」

「好什么?」姜韫听得想笑。是她苦心孤诣十年最后被毒杀的命好,还是如今在永平侯府整日里草木皆兵提心弔胆的命好?

李兰庭却只觉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姨母待你如亲生,表兄也待你体贴入微。娘家出身高门大户,如今夫家也是一等一的勋贵,还有比表嫂命更好的吗?」

李兰庭自小寄人篱下十几年,日日被人指着鼻子叫丧门星,到如今在永平侯府的这些日子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吃穿用度倒是其次,再没有比李氏待她更好的人了,表兄表嫂虽则与她并不亲近,却也算得上和睦。

「你想留在侯府是吗?」姜韫不答反问。

李兰庭怔了一下,垂下眼睫没接话。

她的确想过,也不觉得做妾有多委屈。她在舅母家冷眼瞧了十几年,堂堂正妻远不如一个妾过得舒坦,还得打碎牙齿和血吞,装贤良大度。但她表兄对她不理不睬的,根本没那个意思。

这些日子她早瞧明白了,表兄也就对表嫂一人温柔体贴,旁的人在他跟前只有怕他的份儿。

「不敢。」她垂着眼道。

姜韫眯眼瞧她几眼,也没再多问便让她回去了。

夜里沈煜回来的时候,她本想和他提一提此事,却又不知为何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几度欲言又止。

最后只开口道:「侯爷今夜去厢房歇息吧,以免被妾过了病气。」

沈煜不搭理她,兀自照例拥她入睡。

她便也只好由他去,心里微嘆口气。

……

姜韫原以为这风寒过两日便能好透,未料病来如山倒,很是昏沉了些日子。整个年节硬是没怎么从榻上起来过,到元宵之后,她才渐渐恢復了气色。

稍暖和些了,李氏邀她一道去曲江畔散散心,路上又说起李兰庭的婚事委实令她为难。

回府之后,姜韫左思右想,还是打算和沈煜提几句。

「侯爷近日公务可忙?」她问。

沈煜自成婚后一向下值得早,此刻也同往日一样下值回府,和她一道用膳。

他闻言,举筷的手顿了一下,道:「不忙,明日休沐。你病了这么些时日总算见好了,在府里闷了这么久,明日陪你一道去曲江边走走?」

「不必劳烦侯爷,妾今日和婆母、兰庭表妹一道去过了。」姜韫搁了筷子,接过素帕擦了擦嘴唇,尔后接着道,「婆母对兰庭表妹的婚事很是为难。」

沈煜垂眼敛去眸中情绪,没作声。

她迟疑了一会儿,又道:「妾观兰庭表妹有意做侯爷帐中人,不若侯爷考虑一下?」

「你说什么?」他猛地抬起头,眉头紧拧。

「侯爷若是觉得可行,便纳她做平妻吧。」姜韫觑他脸色有些不对,却又不知何故,思来想去,大抵他是觉得自己表妹做妾未免太过折辱,李氏也必然不会乐见其成,遂改口说成平妻。

反正在她眼里都差不离。她可以许诺李兰庭一世荣华和安稳,只要她把她和沈煜的第一个孩子寄养在她名下便好。

要想日后有机会杀了沈煜垂帘听政,她膝下可得有个孩子才行。若是这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且生母位卑而言轻,那便再好不过了。

沈煜闻言难以置信,面色已经绷不住了,望着她的目光里有藏不住的锐利。

「谁的主意?母亲找你谈的?」他僵硬地问。

姜韫在他的目光下不禁有些心虚,面上淡定地道:「怎么会?妾自己的主意。还怕婆母得知了生气……」

「你就不怕我生气?」沈煜脸色沉了下来,语气没控制住,有些冲。

她皱了眉,只觉他今日很是莫名其妙。他坐享齐人之福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想起来沈煜对李兰庭一向冷淡,于是沉默了半晌后,又问:「……侯爷若是实在不喜兰庭表妹,您自个儿挑吧,带回来之前和妾打声招呼便是。」

「姜韫,」他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叫她,气闷、受挫、痛苦种种情绪积压已久,此刻在心中齐齐炸开,「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言罢,他摔了筷子起身疾步离去。

姜韫吓了一跳,想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只能望着他的背影发愣。

成婚这些日子以来,沈煜虽则寡言少语,但待她素来是温和的,还从未见过他在她面前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纳个妾而已,高门大户哪家没几个妾室。

好端端地冲她发什么火?

姜韫百思不得其解。

这日夜里,沈煜破天荒的彻夜未归。

她独自在榻上辗转反侧,险些一整夜没睡着。

她沉下心神想着,待得他第二日气消了也就能相安无事了。

却未料他连着好几日不是留宿官衙,便是在书房里通宵达旦,基本上就再没打过照面。

她让锦瑟去书房叫他回来用膳,早些歇息就寝,也被他一概以公务繁忙回绝了。

姜韫打小听惯了父亲姜禄「公务繁忙」的推辞,如今再度几次三番地被这个藉口糊弄,火气直往心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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