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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觉得她有些不太对劲,一抬头不经意瞧见她领口裸露的一截白嫩肌肤上此刻密密麻麻的吻痕, 顿时一个激灵醒了个透彻。

难怪今夜动静那么大。

「娘子你要沐浴吗?侯爷还醒着吗?」锦瑟往屋内瞥了一眼, 隔太远瞧不清帐内情形。

这时候哪还顾得上沐浴,姜韫抬手拢了拢衣襟,语气平静:「迟一些再烧水送进去, 眼下你只管端来醒酒汤便是。」

锦瑟不再多问,忙不迭把之前煮好的那碗醒酒汤给端了过来。

乌黑的药汁在稀薄月光之下映出姜韫一双无情无绪的脸,她伸手接过,再度阖上了门。

寂静的夜里,隔着门能听见她一步步走进去的脚步声。

锦瑟不知为何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睡了,便只好守在门口以备随时传唤。

姜韫将醒酒汤搁在案几上,从箱子的最底下取出一隻小巧的黄皮纸包,尔后将之拆开,把其中的药粉倒入那碗凉透了的醒酒汤里。

期间她时不时侧头瞧几眼榻上昏睡之人的动静,提防他忽然醒过来。

她面上毫无波澜,用勺子搅拌醒酒汤以便药粉通通溶化时,搅动的手却忍不住微微发颤。

末了,她起身将装药粉的纸包置于烛火之上,用火烧了个干净,而后转头来将那碗醒酒汤端过去。

榻上的沈煜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都在皱着眉。

她垂眼瞧了半晌,不知为何忆起新婚时也曾这般细緻地瞧过他。

这样俊美且才华横溢之人死了真是可惜。

其实在她提起让他纳李兰庭为妾一事之前,他待她当真是无可指摘的,甚至她想,大抵这世间最温柔体贴的夫君也不过如此。

虽然他总是面色平淡,好似对谁都不关心不在意的模样,但总是在细微处滴水不漏地体贴人。

虽则因相貌家世她不乏倾慕者,但被人如此处处关心着的感觉她是头一回体会到,甚至贪恋。

如若他不是沈煜该多好。

这转瞬即逝的念头吓了她一跳。

想什么呢?沈煜只会是沈煜,她也只会是姜家四娘姜韫。

且新婚时他的温柔似水八成是装的,稍不顺他的意了就变脸。大抵也就是图个新鲜,腻了就再懒得装了。

姜韫觉得自己真荒唐。整个姜家都要被他整垮了,她还能在这时候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低头舀了一勺药汤。

这方子就是从李玉婵的医经上抄来的,这一口下去便能致命,但不会马上发作,服药后第九日才会发作,窒息而亡。

九日足够她收拾东西跑得远远的了。

她现在不指望什么等他登基之后再杀了他垂帘听政,也不指望什么坐拥他万贯家财,就想抹除掉这个最大的变数。

只要沈煜一死,新贵之中根本就无人能再与姜家抗衡,姜禄的宰相之路能更顺风顺水,姜韬也不会再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姜韫颤着手,将那勺下了毒的醒酒汤递至他嘴边,正准备往里灌时,他忽然动了一下,翻了个身。

她险些吓得魂都没了。

等了半晌再没见他动弹,这才鬆了一口气。

适才那勺险些洒了,她重振旗鼓再舀了一勺送过去。

却见他在睡梦里眉头越蹙越紧,睡得很不安稳,她犹疑了那么一会儿,便闻他启唇呓语了一声:「娇娇。」

姜韫呼吸都打颤了。

这是梦到她了?

「你的心怎么跟石头似的?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倾心于我?」

她闻言,顿时怔住了,双目圆睁。

他这是何意?

姜韫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没进也没退,一颗心砰砰直跳,脑中思绪混乱成了浆糊。

她想冷静下来,细细捋一下思路,却在榻边就这样僵坐了许久,也没捋清楚。

这一刻仿佛过了有一个年头那么长,长到她不知所措;又仿佛短到转瞬即逝,根本来不及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正心乱如麻之时,忽见沈煜眼睫轻颤,像是要睁开眼了。

她骤然回过神。恨自己优柔寡断,错失良机。

在沈煜睁眼前,她眼疾手快地起身将醒酒汤端起来,背过身去将之倒进了屋内一角花架上摆放的盆栽里。

回过头时,便见沈煜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睁开眼望过来了,她强作镇定地端了杯水过去递给他,尔后坐在榻边垂眼看着他不说话。

「夫人怎么起这么早?」沈煜声音沙哑。

外头天色仍是黑黢黢的,只天际一线微光缓慢地自夜幕中倾泻开来。

姜韫仍是没作声,心跳如雷。

他宿醉后头痛欲裂,视线好一会儿才清明,于是此刻才瞧见她衣裳披得很是随意,半敞开的领口间红痕一片,不由目光一暗。

视线里她此刻难得温顺,甚至温顺过了头,整个人在微微发颤,脸色苍白,眼底乌青。

沈煜顿时心疼起来,遂坐起身,将她从背后拥入怀里,下颌蹭着她柔软的发,在她耳旁低低道:「你回来了就好。昨夜怪我喝多了酒,没个轻重,下次不会了。」

姜韫却浑身颤得更狠了。

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自顾自地问:「侯爷心里很在乎妾,是吗?」

是男女之情的在乎。

她不知沈煜是为何、又是何时看上她了,但这一点一旦成立,之前发生的很多事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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