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正为李兰庭筹办嫁妆,颇有些愁眉苦脸。李兰庭和卢家十三郎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但李家那边并无人愿意为她筹办婚事,这事儿便又落在李氏头上。
姜韫见了礼后,轻轻摩挲了两下那隻玉镯,垂眼瞧了几眼,尔后将之搁在李氏面前的案几上。
李氏怔了一下,微惊:「娇娇,你这是何意?」
「儿媳有负婆母疼爱,往后便不能侍奉婆母左右了。」姜韫轻声道。
李氏心里一沉,默了半晌才道:「……御之又欺负你了?你只管和我说,我来教训他。」
姜韫摇头,瞧见李氏眼里真心实意的爱护,心里有些难过,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她静了半晌,也只能道:「侯爷已经应下了,婆母不必再劝了。」
晚间她收拾好东西,在李氏的目送下,离开永平侯府,上了马车。
她自车里掀开车帘,有些僵硬地扬起唇角,对着李氏笑了笑。
李氏还想劝她再留一留,好有转圜的余地:「走这么急作甚?等御之今日下值回府了,再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呀。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吵一吵闹一闹就过去了,哪能动不动就和离?」
姜韫摇头,浅笑着道:「您赶紧回去吧。祝您往后日日顺心,平安顺遂,早日抱上孙儿孙女。」
车帘放下了,马车缓缓启程,轻车熟路地往崇仁坊去。
姜韫静坐在车内,心里很平静。
暮色四合,金色的夕阳自车帘缝隙里照进来,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浅浅铺了一层,越发显得流光溢彩。
她伸手抚了抚衣裙的褶皱。
夕阳映在她纤细柔荑之上,瞧着暖融融的,却没什么温度。
锦瑟在一旁觑着她的脸色,犹豫迟疑了良久才道:「娘子,您为何要与侯爷和离?他那么在乎您,您梦里发生过的事应是不会再发生了……」
姜韫没接话茬儿,面色无波。
眼下的难过和遗憾都是暂时的,再这么放任下去那才叫痛彻心扉呢。
哪怕心里的的确确有不舍和落寞之感,但也被一下子涌上来的轻鬆和自由给淹没了。
她对锦瑟笑了笑,又转头掀开车帘往外瞧。
暮色之下,坊间行人神色匆匆,烟火气扑面而来。
姜韫静静瞧着,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置身这人间烟火之中,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被抽离开来,格格不入。
心里很轻盈,却又有些空落落的。
第35章 归家 要男人做什么?
沈煜傍晚下值回府时, 刚踏进府,便被李氏叫去西院好一通训斥。
他皱着眉听了半晌,忽然沉声问:「她回姜家了?」
李氏一瞪眼:「不然呢?家当摆件儿都带走了, 你那屋里都空了一大片。你做什么孽?当初不是你自个儿去请的圣旨求来的新妇吗?这才成婚多久啊,就要和离?」
沈煜眉头越皱越深:「是她要和离的, 儿子能怎么办?」
这也太干脆利落了吧, 说走就走, 毫不留恋。他下了值便快马加鞭赶回来, 连人影都没碰上。
他越想越不得劲,和李氏打了个招呼,转头就走。
李氏一愣:「你去哪儿啊?不用膳了?」
沈煜没回头, 闷声道:「官府有急事,母亲吃吧,不必管儿子。」
刚出西院, 他忽然想起来一茬儿, 忙又找来管家问:「那个之前安置在外院扫洒的侍女呢?」
管家见他脸色阴沉,吓了一跳, 磕巴了一下才道:「好像是夫人走时一道带走了。」
沈煜沉默了半晌,尔后快步出府。
他出府之后, 一路纵马去宣平坊找韩靖安,拉他出来喝酒。
二人一道往东市酒楼去。
「煜哥,你今日又怎么了?有空找某喝酒。」韩靖安啧啧道。
沈煜抬手斟了一杯酒,仰头闷了一杯, 沉着脸不作声。
酒过三巡, 韩靖安才套出话来,当即喷了一口酒:「你真答应了?」
沈煜冷哼了一声:「她都提了三回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那就离呗, 何必吊死在她一人身上?」韩靖安抿了口酒,「左右煜哥你想再娶也容易得很。」
沈煜沉着脸不说话。
韩靖安见他这模样,便知他听不进去这话,嘆口气道:「你才识得她多久啊,不过半年多,这情意能有多深?和离后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沈煜心里暗道:何止半年多?分明是十多年的日思夜想。
要放手谈何容易?
晨时一气之下应了和离,转头就后悔了。
她呢?半点迴旋的余地也不留。
亏得当时稍稍冷静了些,没拟完那和离书。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下要怎么收场?
沈煜一杯又一杯酒下肚,胃里火辣辣地像是在烧。
……
姜韫回到姜府时,姜禄还未下值。
她让人把东西放回她自个儿的院子里去,而后先去祖母跟前请了安。
姜老夫人显然并不赞同她和离,甚至想让她立马收拾东西回永平侯府去。
姜韫充耳不闻,礼节做到位了,便寻了个由头告退了。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她又去寻姜韬,问了管家才知他在校场上练剑,索性自己移步过去。
宽阔的校场之上,此时便只有姜韬一人正如痴如醉地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