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许诺你什么,让你再不情愿也要来送我出城?」她淡声问。
李晟惊了一下,半晌没再说话。
姜韫越发觉得沈煜特意用李晟这个人是别有用意的,只是除了一路上更顺畅更安全外,她还未琢磨清楚。
她抬头望了眼天际,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她心里不知何故有些惴惴不安,思及当务之急要顾着腹中胎儿,便又凝神挥去遐思。一切等回了关东安定下来再管罢。
李晟也跟着抬头瞧了眼,豆大的雨点「啪嗒」落在他脸上,惹得他皱眉眯了下眼。
山林里一下子颳起风来,风雨大作,雨水砸在马车顶上,咚咚作响。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锦瑟抱怨了句,忙不迭扶着姜韫进马车。
姜韫坐定后,掀开车帘去寻李晟的人影,一眼瞧见他人就在马车边上,她便道:「继续赶路吧。」
言罢,却见李晟恍若未闻,紧盯着幽州城的方向,眉心紧拧。雨越下越大,他也不顾不躲。
姜韫莫名心跳加快,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与此同时急促的马蹄声在雨声的掩映下窜入耳中,听得人心慌意乱。
她眯眼望过去,正欲细瞧,便见马车旁侧的李晟冲那边移步过去了。不多时,烈马嘶鸣,打马而来之人急匆匆地下马给李晟行了礼,随后附耳禀告了些什么。
连绵细密的雨幕里,李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隔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瞧得一清二楚。
姜韫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那匹疾驰而来的马此刻在一旁喘着粗气,想必是累了一整夜。
如此要紧的急报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能是军报。
且是让幽州长官、沈煜麾下的李晟脸色瞬间难看的军报。
姜韫原以为李晟回来会说些什么,或是改换主意和行程,谁知他竟闷头打算继续带着她南下。
「出什么事了?」她厉声问。
李晟脸色阴沉,却仍一言不发。
姜韫好像这才知晓沈煜为何会派他来了。
泰山崩于前,他也要把应承下的事做完。
姜韫觑着他的神色,这一路上早摸清楚这人的脾性。想来是在边疆待久了,脾气硬,性子躁,且对女人毫无尊重。
她咬了咬牙,冷声问:「他若是出了事,他许诺你的东西能兑现吗?若是兑不了现,你这又是何必?城外你一手操练的将士在拼死搏斗,你却跟着我南下,把要紧的时辰浪费在我一介无用的后宅妇人身上?」
护送她南下,有的是人做,也不必李晟大材小用。要紧的是激出李晟适才得到的情报。
这话显然刺到李晟痛处了。若不是沈煜软硬兼施,他怎会憋着一肚子气跑来送一个女人出城?
李晟冷笑:「伶牙俐齿,真不愧是姜家人。怎么,你还真要和永平侯同生共死?」
姜韫越发肯定是沈煜出事了,她目光紧盯着他道:「你回去助他,我自行去关东便是。」
「你凭什么认为我定会助他?」李晟眼神幽深。
姜韫瞧出他态度的鬆动,连忙问:「他到底出何事了?」
李晟垂眼瞧着她,静了片刻,尔后抬手指了指左边的胸口,吐出几个字:「中了一箭,昏迷了。」
雨下得越发紧了,风声雨声一齐灌进耳中,吵闹得很。
耳边太吵,姜韫恍然觉得自己应是听错了。
第61章 血色 我不怪你了。
大雨滂沱, 些微雨水顺着风颳进马车,淋湿了车中人微仰着的苍白面颊。
李晟指尖在胸前半湿的衣襟上摩挲了一下,脸色很是难看:「他身边那个愣头青是姓姜吧?」
姜韫悬着的心又是一紧:「他出何事了?」
雨越下越大, 李晟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斗笠戴上了,语气冷硬中透着嘲讽:「有永平侯护着, 能出何事?」
李晟侧眸睨着姜韫的目光里带了刀, 一寸寸往她心口割进去。
姜韫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一时间心口疼得有些喘不过气。
沈煜受伤昏迷定然和姜韬脱不开干係。
风雨作乱, 微凉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晶莹似泪珠滚落。
李晟本欲张嘴再刺她几句,眼见她脸色愈加苍白, 又住嘴了。
姜韫脑中一阵眩晕,狠狠咬了下唇,正欲出声之时, 忽觉小腹一阵钝痛, 疼得她登时弯了腰。
一旁的锦瑟见此不由一惊:「娘子?」
姜韫紧紧捂着腹部,脸色煞白, 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车外的李晟也惊着了,适才情急一时忘了她有孕在身。
姜韫浑身发颤, 眉头紧蹙,失了血色的唇微张着,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锦瑟急得要哭了,转头望向车外的幽州刺史:「……娘子这一胎本就不稳, 哪经得起这般磋磨?」
可这荒郊野岭的哪去寻郎中?
李晟额上也开始冒汗。这永平侯夫人若是有个好歹, 待永平侯活过来了,岂不是得拧了他的脑袋?
他往南望了望,低声道:「往南到冀州约莫还有十几里路……」
「那怎么来得及?!」锦瑟惊呼。
姜韫闻言闭了闭眼, 手心紧握,裙子被攥得发皱。须臾后,她微抬起头,哑声道:「回幽州去。」
这才刚出幽州城,往南去冀州太远,原路折回幽州却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