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想明白了,是因为桑明。
她曾在赶赴卡列林市的车上听安枫提起某个理论,似乎叫基因侵蚀。她不清楚其中的具体细节,但知道高斐和桑明一定有着某种人类暂时无法解释的联繫。
假若把高斐看着半个桑明,他潜入卡列林市,在无法悄无声息地把盛喜蓉带走时,他会找谁呢?
自然是找她。
因为在卡列林市,桑明只认识她和盛喜蓉。
在不夜城时,桑明曾经救过她。但现在,却也是这人…亲手把她推向死路…
当然,她也不一定会死。只要她快一点,只要她在规定时间内把盛喜蓉带出城,带到高斐面前,她就不会死!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
**
卫海脸上现出一丝茫然,他刚听了一个故事,一个荒诞、离奇却又实实在在…正在发生的故事。
这段时日,政府一直在用各种办法清除城内的食肉虻,并且试图找出这种生物的来源。
可他们不会想到,这种生物的来源…是一个女人。
「你带我走吗?」何妍问。
很奇怪,何妍身上萦绕着让人作呕的腐臭味,但她的皮肤却比往日还要白皙细腻、肉眼看去满满胶原蛋白的质感,似乎回到了她的少女时期。
少女时期的何妍活泼明亮,一直是人群的焦点。他们这群人自小一起长大,男孩子多,女孩子少,一群人长到十五、六岁的年纪,受体类激素的影响,各个春心萌动。而大多数男生春心萌动的对象,不出意外,都是何妍。
随后数年,即便年少渐长,这种脆弱朦胧的喜欢逐渐消散,他们这群人待何妍也总是格外照顾。
他们把她当作妹妹,而这个妹妹在伊甸园建立、亲生哥哥死后…成了一个独挡一面的女人。
卫海从未想过…她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何妍不应该这样。她应该自信地笑。应该在提着两大购物袋的零食和酒水上楼,发现叶开不在家后,一边一脸失望地将零食和酒水一股脑地倒在沙发上,一边让他们这群浑身汗臭、因通宵玩游戏而双眼无神的男生过来吃东西。
她还应该一边说她哥哥身上臭,一边又笑着缠着她哥,让他想办法让她进叶开的卧室看一眼…
「卫海?」
何妍又叫了一声,她坐在卫海对面,双手交握搭在小腹,安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面容娇艷,却又显得…有那么一丝神经质…
卫海感到了一丝苦涩,他抿了抿唇,说:「我带你走。」
何妍不说话。
卫海却似乎要哭了似的。
何妍瞥了他一眼,復又朝四周看去,伸出一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声音压的很低。
她说:「我们今天就走。」
卫海点头:「好。」
何妍:「还有一件事…」
「你说。」
似乎怕何妍不相信,卫海上身前倾,抓过她的手,紧紧握着,声音低沉又带着可疑的哭音。
他说:「何妍,我会帮你做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第110章 流亡之路(中)
「它们相互合作, 就像潜藏在城市里的清道夫,一点一点…将我吃干净。这样……我就不存在了。」
盛喜蓉在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头皮发麻,脑袋嗡嗡作响。
之后的几天, 她没能从这种沉郁焦躁的情绪中缓过来。为使自己儘快从这种情绪中抽身, 她开始愈发用心照看张元,一天几乎24小时都在医院。
可张元的病情并没有丝毫好转。
虽然他创口的坏死组织已被清理干净,但他此前经历第一阶段药物戒断治疗,未调养康復便遭此大难, 身体本就虚弱, 如今免疫系统低下, 局部抗感染能力自然也随之降低。
除此外,他全身伤口太多,大量毛细血管、神经末梢遭到破坏,导致局部组织的血液供应出现障碍。加上过大的心理压力影响神经内分泌免疫系统功能。种种因素相加, 使其全身大量伤口迟迟无法癒合。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长此以往必定迎来第二轮伤口发炎、脓肿,不及时控制甚至会导致全身性感染。
不止是张元, 侥倖从食肉虻口器下逃脱的伤患都在经历和张元同样的阶段。除此外,他们还会面临因缺乏特定药物而引发的严重应激反应。
很多人都没能扛下来……
在张元所在的病房,短短十日下来, 隔壁病床已经换了好几波人。而如今, 那个面容苍老的中年女人正伏在床前嚎啕大哭, 她的儿子前一刻还在和张元閒聊,此时却已没了生息。
张元背对着隔壁病床,侧身躺着,两腮紧绷,牙齿紧紧咬住床单, 嘴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声。
他不敢去看那个哭泣的女人,更不敢去看一刻钟前还在和他说话的病友…
一旁,盛喜蓉身体僵硬地靠墙而立,头低垂着,一言不发。…她甚至没有过去安慰那个痛失爱子的女人。
少顷,医护人员听闻动静赶了过来。如同此前数次般,确认病人死亡后,一人负责安慰劝导痛哭不止的家属,另两人负责将遗体搬离病房,剩下的一人则动作迅速地将染血的床单扔掉,儘快腾出病床好让躺在走廊的病人入住。
医护人员严重不足,这段时日下来,他们个个精神憔悴、眼底的一溜黑色像是刻在皮肤深处般总也无法甩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