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离得很远,抛开所有的权势纷扰,两人坐在一起于深夜小酌,静静的,只有偶尔酒囊碰在一起的声响。

「夫君,说来我有些好奇。」酒意渐渐氤氲,楚荧忽然来了兴致,开口打破这安静的默契。

「好奇什么?」

楚荧笑盈盈地问:「你为什么一直喊我『阿荧』。」

江斜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问题。

「说来,我家人都是一直喊我『荧儿』的,你一开始也是直接喊我名字的。」

这么想来,江斜也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一直喊她『阿荧』。

「江斜。」楚荧没叫他夫君。

「嗯?」

「沈大夫究竟是什么人。」

「你怎么发现的?」

「祖母出事时候,你说已经派人去叫了医生,而你接来的人却是沈大夫。明明是给我祖母看病,你在府中的时候,沈大夫第一反应竟是向你报告。」楚荧喝了口酒,又用指腹擦去唇上的酒渍,睨了江斜一眼,「从前我还住在秦府的时候,沈大夫行医问诊时候尚是用『姑娘』二字称呼我,怎么反倒等我回了自己的楚府,他竟会喊我『少夫人』……」

楚荧似笑非笑,拖长了语调:「——嗯?江斜。」

「你猜对了。」江斜果然没有否认,点点头答,「沈大夫就是七年前被栽赃和我姑姑私通的那位太医,是我堂兄救下来的,最后出了宫,隐姓埋名,在我们手下做了个大夫。」

「阿荧,我早说过,太聪明并不是件好事,所以你才不得不嫁给我。」江斜莞尔,顿了顿,又突然有些局促地问,「那你呢,你对秦家……还有感情吗。」

于楚荧的过往,他其实介意得很,只能借着酒精,一时衝动,把话问出来。

「怎么突然问这个?」楚荧怪异地去瞥他。

「……只是你方才提到秦府。」

「江斜,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幼稚。」楚荧失笑,回过头来,又看向远处,因着喝过酒,话语中带着说不出的爽朗之意,「早就过去了,江斜。」

得了这个答案,江斜心中莫名觉得有什么安稳了下来,但是他又说不清那丝让他自己都觉得可耻的窃喜。他只能赶忙用左手提起放在一旁酒囊饮了一口,遮掩去心中的狼狈。

雪越下越大。

楚老夫人从昏迷中醒来,又是第一次和江斜偷跑出京城散心,楚荧今夜兴致很好,手中的一囊酒,也喝得快要见了底。

「我早就想开始新的生活了。」楚荧抿了一口酒囊中辛辣的酒,她却慢慢从这样的烈酒之中,逐渐尝出一丝甘甜的滋味来,「或许……早就已经开始了。」

楚荧抬头,将酒囊里最后的酒饮尽,从毛茸茸的领口中露出一段雪白的美人颈来,直到瓶口淌不出一滴来,楚荧倒了倒酒囊,空空如也。

她的酒力其实并不好,当初不过是一盏果酒,她便能醉得不行。

看着楚荧已经渐渐迷离的眼神和潮红的面颊,江斜轻嘆了一声,罢了,祖母大病初癒,随她去吧。

楚荧的酒品着实算不得好,喝得醉了,就往江斜的身上歪歪扭扭地靠过去。或许这是她真实渴望的,但碍着两个人的关係,却只能在喝过酒之后,借着酒力冲昏了头脑这样表达。

她的身子靠在江斜的肩头,能嗅到江斜身上的青竹香味。

江斜的动作僵了僵。换做楚老夫人没有遇险的从前,江斜或许会直接伸手去揽他。但是经过这番之后,他却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否好好护住这个姑娘。半晌都没有动作。

雪比方才更大了些,除了江斜撑伞遮住楚荧的地方,屋顶的砖瓦上和江斜的身上,皆是积了一层薄雪。

楚荧已经醉了,始终没有等到江斜向往常一样揽她,楚荧在醉意中感觉有些不满,话中带着娇媚的鼻音:「……冷。」

楚荧在他身边,嗓音如猫儿一般软糯,他向来招架不住,可他右手撑着伞。他低头,刚好看见楚荧湿漉漉的双眼,双颊粉红,黑睫如蝶翼般扇动。

「雪下大了,我们回吧。」江斜垂眸,平淡的话语,嗓音却有些沙哑。

楚荧醉得厉害,微微抬头,去对上江斜一双带着些落寞却依旧分外勾人的桃花眼。

——真好看。

酒精渐渐在身体里发酵,意识恍惚间,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觉得江斜这张脸太过勾人是什么时候了——

那日,他故意把摺扇直直落在她的面前,她抬头看见他倚在窗边,他请她喝上来喝茶。

「秦夫人可是觉得我好看?」江斜坐在她对面,身子往桌子上一倚,手中的摺扇抵在下巴上,故作轻佻,又问她,「秦穆尧能有我好看?」

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当初江斜跟她求亲时候,除了算计,她还安了几分见色起意的心。后来,她也当真是色胆包天,上药时候偷看过他精壮好看的身子,也在半夜醒来的时候,顺着他的衣领,见过他线条好看的淡玉色的胸膛。

只是,抛开这些,她到底喜欢这个人什么呢。

她于醉中自问。

他披着纨绔子弟外表之下敏感多疑的内在吗?风流倜傥背后实则温润如玉的性子吗?嘴上什么都不说实则背后却默默为她安排好一切吗?

她想了很久,却始终挑不出他的错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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