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荧只是隔着雨帘,死死盯着面前的人:「江斜,那你呢。」

这场雨刺骨的冷,又冲刷着泥土和新绿,要绦洗净一切般。

江斜看她,轻声开口:「你我成亲时候,我同你说,我一定会保住楚家,如今便是我履行诺言了——若是我连这些都做不到,我又如何敢迎娶京城第一美人。」

这就是她楚荧的夫君,当初她选这门亲事的时候,她便是要赌,给所有人赌一条生路。

她想相信自己的选择。

「好,江斜。」

楚荧双眼红着,雨水和泪水模糊在脸上,却忽然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轻笑了起来,

「你来履行当初娶我时候给我的承诺,那你姑姑、江家、楚家的怨,便由我楚荧来,一笔一笔,给你讨回来。」

楚荧站得笔直,任由雨水自斗笠之间渗过,将她的衣衫全部泡得冰冷,但是她却觉得,这样不拘束在深深宅院之中,这样坦然地同江斜一起各自奔向生离死别,让她感到血脉贲张、心潮澎湃。

「江斜,等我。」

他喜欢她什么呢。

从初次相见时候开始,江斜第一次见这样,毫不露怯、果断又冷静的女子。这样的姑娘,在外可豪言策马,阖上门后,又有她自己的那份柔软娇美。

他们还是认识得太晚了,若是能早一些、再早一些,互相坦露心意就好了。

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不舍得一同面对生离死别。

「好。」

江斜眼眶突然也是红了,却含笑看着面前雨里亭亭玉立的姑娘。

楚荧这才由江斜送她去马车。

进马车前,江斜替她摘去身上冰凉滴水的斗笠,看见湿透的衣服全都皱皱巴巴地裹在楚荧身上,垂眸笑着,将自己常系在腰间的摺扇解下来,递给楚荧,道:「这样重要的场合,进宫面圣,你要在所有人面前替我们讨债,记得换上朝服。」

江斜伸手挑开车帘,林谣和玉兰在这般肃杀的场合之下也是惊慌,不敢多说,都是安静地各自坐在马车的角落。

楚荧上车前,回头看江斜,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江斜,似是要把他的眉眼都全部记住一般,最后,只留下一句话:

「江斜,你要活着。」

江斜突然揽她入怀,楚荧去扯他的领子,江斜低头,吻落在她的唇上。

短暂且深,仿佛可以用尽楚荧所有的力气,又给了她所有的勇气。

「楚荧,当初这门亲事,我对你总是用了不少心机,如今也依旧是算计——这样,就算我死,你也能记我一辈子了。」江斜把楚荧拎上马车,眼眶也是湿的,唇上还湿润晶莹,「京城里的事,拜託你了——我会活着等你,嗯?」

隔了雨帘,再然后,就连车的帘子也落了。

楚荧的视野里再也看不到江斜,她仰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吸气,收敛自己所有的情绪,开口:

「林三,我们走。」

林谣坐在车里一直没有说话,一隻手支着下巴,偷偷地撇着楚荧。

其实从众人在城楼前停下,再到楚荧上了这架马车,统共也不过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最初的惊诧、失态,再到二人三言两语的默契妥协,不过只是几息时间,便做好了所有的决议。

林谣是个爱哭的人,也是个善于哭的人,她同楚荧虽算不得多熟悉,这却是她第一次见楚荧哭。

当初她算楚荧、让楚荧落进太子手里时候,她没见楚荧在家人面前哭泣,后来楚荧被皇后的人下药,她依旧没有见过楚荧恼羞成怒落泪过。唯有今日,她见楚荧哭了。

林谣也见过很多吻,也经历过许多的吻,她以为世间的吻,大多都是带着情、带着欲、带着衝动、然后走向床榻,却唯独没有见过今日这般,生离死别之前,虔诚的吻别,然后各自奔向各自未知结果的前路。

伺候过不少人,她以为自己是情场的老手,但林谣看着身侧坐着的楚荧,浑身湿透、满身泥水,如今已是毫无姿色二字可言,而她现在已经揩干了面上眼泪,冷静地坐着。林谣忽然不知道,究竟何为情爱,而她又同时在朦胧中有些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对楚荧抱着好感。

时辰还未到,城门还没有开,眼看着马上西北来的军队就快要到了,林三带领着马车一路向城门附近赶去。

「我乃副指挥使秦穆尧,听我命令,给少夫人开城门。」

城下忽然传来了楚荧熟悉的声音,那是前世她的尘缘旧梦。

秦穆尧不知从何处出现,站在城楼之下,身着官服,手中拿着象征着官职的黄玉腰牌。

驻守城门的人自然是识得秦穆尧的,见秦穆尧下令,便赶忙为楚荧的马车开了城门。

马车从秦穆尧身边经过,曾经的夫妻擦身而过,一隻素手将车帘微掀,唯有女子平静地轻轻点头示意,男子苦涩回礼示意。

楚荧的马车进城,秦穆尧又下令:「关紧城门,若无宫中下旨或者我的命令,今日所有人不得再开城门。」

随着厚重的城门沉沉地关上,楚荧和江斜,彻底分割在两个世界。

「秦副指挥使看了我和阿荧多久。」江斜懒懒地将手抱在胸前,毫不见将战前的紧张,反倒是和秦穆尧聊了起来。

「……」秦穆尧沉默着跳过这个话题,当初是他自己没有人情本心,如今早已于事无补,他也不该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她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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