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安娜走到床边,楪茂如梦初醒,连忙摘掉耳机。
「炸鸡在微波炉里,」顿了顿,高中生有点不好意思补充「有点看不进去书,稍微玩会放鬆下。」
书桌上灯亮着,摊开的练习册字迹认真,每一题都有好好演算。
「怎么忽然想去东京了,原本不是打算大学再说吗?」坐在床边,安娜随意聊着。
将手柄放下,楪茂端正坐好,解释:「我觉得,早几个月过去,熟悉下环境也不错。」
安娜拍拍少年的后背,大大咧咧道:「什么嘛,觉得妈妈养不起你吗?你真的不需要自己承担那么多,即便换了上司,我的待遇也没变化的。」
安娜软下语气:「妈妈很喜欢你。」
楪茂慢慢点头:「我也很喜欢你。」
楪茂是死去的旧友託付给她的,她那会二十一岁,男友甩了她找了高层的女儿结婚,而她也在体检中发现,自己无法生育。
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总归不方便,安娜开始时不想的。
但是好友病逝前,那样认真又无奈地嘱咐:「这个孩子是『神明』的恩赐,可惜我无法再陪伴他,安娜,求你抚养他,他会是个善良的孩子的,求你如爱我那样爱他……」
一块长大的姑娘那样用力地哀求,安娜无法拒绝一个将死之人。
那,就当养个朋友那样抚养吧。
这样一晃就是十五年。
不知不觉,安娜就从监护人的位置转变为被照顾的那一方,除了上班赚钱,其他都被楪茂承包了。
现在,这孩子连赚钱都打算自己承包了。
安娜担心,是不是自己抚养的步骤没走对,让对方讨厌自己了。
楪茂斟酌一阵,道:「这次休假,你是先在京都呆了两天,然后回来的。在那里有遇到什么人吗?」
原本还以长辈自居的安娜一僵,没想到对方如此敏感。
「咳咳,」清清嗓子,安娜解释「就是出差的时候总在一家咖啡馆吃便餐,那个老闆就来搭讪,还送一堆自己做的菜。我开始也没打算吃的,但他做的实在太好吃了……」
「那你可以试一试。」楪茂替她出主意。
「我还没说我职业呢,也没……」也没说自己不能生育,还有个十七岁大的儿子。
看着安娜低头垂眸的样子,楪茂伸手,轻轻拍拍她肩膀。
「好的爱情不会介意其他东西,你所担心的事,可能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楪茂温和建议「找机会再去和他好好喝杯咖啡聊聊吧。」
安娜先是点头,然后想起对方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
「你最近都看什么书?」安娜狐疑。
楪茂下意识瞄了眼书桌。
桌子的抽屉里放了《都市情感》《银座爱情故事》《LOVE少女心》《月刊少女罗曼史第12期》等,里面描述的那些人类感情线格外趣味生动,可供学习。
楪茂觉得看后能够更好了解人类,于是收集了不少。
希望安娜不要翻他的抽屉。
楪茂由衷想。
第6章
早晨,楪茂被楼下叮叮当当的杂乱响动惊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下楼,瞧见厨房里,红髮女郎套着围裙,不怎么习惯的颠锅,锅子里的煎蛋翻了个面,底部一片焦糊,俨然和黑乎乎的锅底融为一体。
楪茂有幸目睹药理科的安娜製毒现场。
安娜看到养子无言杵在身后,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后脑,红髮卷翘着,不高兴道:「我觉得这个蛋对我有意见。」
不然楪茂两三分钟就能煎好的东西,到她手里却连着烧焦三颗?
有预感,再这样下去,暴躁老姐会掏出木仓对准锅里的蛋,楪茂上前,顺势把女士往边上挤开,手里接过锅铲:「放过蛋吧,它有它的尊严。」
将焦糊的煎蛋丢进垃圾桶,迅速洗锅开灶,楪茂建议:「可以去看电视,一会就好。」
安娜晃着长腿从冰箱里拿了牛奶,一边仰头喝着,一边走向客厅按开电视。
晨间新闻播报着天气,通知东京-热-门商圈昨晚发生了小型爆炸,疑似燃气泄露事故。
安娜看了一会,喷香的培根煎蛋、烤土司、草莓酱就摆到面前,母子两用晨间新闻下饭,末了,安娜道:「过两天我会提前回横滨了,中原先生有急事召集。」
「唔,一路小心。」楪茂见过这位年轻的干部,主要是,小时候安娜带着他在横滨生活时,有个叫织田作的组织成员经常照顾他以及一些孩子,织田和太宰治是朋友,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并称双黑,曾经是搭檔。
将餐盘收起,安娜道:「这两天可以收拾下,看看那些必需品要带着,我给你打了些钱,生活用品直接再东京买吧,省的东西多,带着沉。」
「啊?」楪茂茫然看向她。
「去东京的事,」安娜眯着眼睛,给自己灌牛奶「我答应那个五条老师了。」
「谢谢!」楪茂露出喜色。
「想去就去,大城市好哇,帅哥美女多。」打趣着自家孩子,安娜莞尔一笑「那里有合适的姑娘,可以处一处,我家茂这么可爱,一定很受欢迎。」
「阴郁宅男」楪茂想,这个真的是在形容他吗?
盐中的生活一如既往得平静,那晚过后,暗田留变得格外热络,常常在楪茂身边打转,后者很自然地与对方閒聊,两个人似乎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