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庆陵那个怂样子,靠他自己挺不起外戚这么大一张虎皮,但要是有了庸宴这么个女婿就不得了了——再说,以后庸宴就是我儿子的太傅,他娶了皇后的姐姐,岂不是跟我亲上加亲?这一来我们俩还成连襟了呢!」
他越说越觉得不错:「我家那个庆愉小模小样的,她姐姐倒是……嗳?我听说春猎那会儿好像还见过庸宴一面?多有缘分的事,天註定了简直。」
哦,秦桥心说,见一面就算天註定,怎么去外面的小书局随便扫两眼?满摊子的「庸秦传奇」都快把他俩好几辈子的事写尽了!
郅却看着秦桥那道莫名怒气当头的背影,立刻十分有危机意识地给归云公主道贺,顺便坚决地表示再不回大理寺那边可能要塌房,请求速速撤离;
周景明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郅却此人好比朝堂上的耗子,他要是撤了一准是风向不对,于是也纷纷十分端庄地作鸟兽散。
瓷学看着秦桥的脸色,登时一个踉跄,十分做作地双手捂头:「啊,好疲惫,头好疼。」
没有外人了,秦桥:「滚。」
皇帝从善如流地招手带着惜尘跑了。
秦桥:「大都督,你来一下。」
尚且不知道自己被兄弟坑到什么地步的庸宴:「……嗯?」
秦桥只觉得自己整个脑子糊成一团,千秋万代的江山基业和看淡世事撒手西去的心灰意冷通通顾不上想,只有那日在春猎场上庸宴见过庆憾之后的样子。
秦桥:「难不成你原来喜欢泼辣的?」
庸宴:「……我,不是很明白。」
秦桥不说话了。
她开始仔细回忆关于庆陵这个大女儿的全部线索——
要认真说起来,好像庆憾和她的小皇后妹妹庆愉并不是一母同胞,现在庆陵的夫人是庆愉的生母,庆蔬食和庆憾的母亲乃是庆陵的原配所生,成婚没几年就去世了。
这个大女儿在家好像不怎么受待见,夫人小宴那时候,庆夫人有心想许一个女儿给庸宴,带来的也只有庆愉一个;
反倒是瓷学,一开始托自己安排相亲的时候,最早相中的就是这个庆憾。
听说那日庆憾得知自己妹妹被秦桥带走了,还十分勇敢地独自跑去宣抚使的帐篷要人。
秦桥心里,庆憾的形象逐渐汇集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但身体很好的炸毛小可怜。
秦桥:「还是说你觉着我不够健康,想找个看着活泼的?」
庸宴一头雾水地试图从她字里行间推断出狗皇帝到底说了什么。
庸宴:「……你虽然有些积年沉荷的毛病,但封院首说慢慢修养也都能逐渐恢復,身体还是……」
「唔,」秦桥想了想,自己这几年因为身上打小带起来的毒,如非必要的应酬,确实不喜欢到处走动,若用钦天监唐大人的话说,几乎算是个「死宅」。
秦桥:「你说她泼辣,难不成是觉着她有活力?看着有生气?」
反覆出现的「泼辣」二字终于叫庸宴摸出点门道:
「秦桥,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确实觉着……」他艰难地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部分听取瓷学的意见:「觉着咱们应该暂时分开一阵。」
他那语气就差把「暂时」两个字抠出来强调一下:「但绝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秦桥:「……」
传言中血腥暴戾的大都督急出了一脑门不动声色的热汗,都跟着主人一起紧张,不敢流下一滴:「我既然见识过你,还有什么女子能入眼?」
秦桥先在心里说了一句「这倒是」;
转眼一想,当年自己也见识过庸小公爷的美色,还不是转头就给江南的卢姣大把大把地撒银子?
好色图新鲜这种事,是人类共同的本性,不分男女。
她十分狭隘地「以己度人」,思路绕着大荆转了一圈,这才终于缓慢地回到了庸宴那句「暂时分开」上。
「我确认一下,」秦桥拍拍他胸口,又指指自己:「你是要和我拆伙?」
庸宴心下一横,拿出了他第一次带兵时衝锋的那股子决心:「对。」
他这态度一出来,秦桥第一反应不是种种儿女情长的小性子,而是凭着对他和瓷学这对狼狈的了解敏锐地挖出了真相:
「瓷学教你的是吧?让你拿咱们俩的事闹,好让我心回意转别跟瓷愿死进一个坟堆里?」
虽然是问句,但明显是拿准了。
庸宴:「是他教的……」
秦桥:「好,我去弒君。」
庸宴:「但也有我自己的意思。」
秦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庸宴垂下眼眸:「秦桥,你生前身后都盘算好了,独独漏下了一件事——你死了,我又是太子太师,全国上下指着我过个几年再带兵平了东肃。这朝中谁还能制衡我?」
秦桥:「你不用说这个,宣王覆灭后你一家独大,这是怎么算都改变不了的事。你本身就是世家出身,现扶持一个江南士族也来不及……我有安排,现在不好跟你说,反正走之前给你办妥了。你打好你的仗,少□□这边的心。」
庸宴本来狠不下的一颗心,骤然被这句话一砸,结结实实地把心窝子戳漏了。
这后事交待的清清楚楚,方方面面都考虑的谨慎周到,是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