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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惜尘说的我都听懂了,只是我仇还没报,为什么要陪那劳什子郭义去东肃?那么一个腌臜东西,他死便死了,在东肃让人杀了岂不更利于使团谈判?我管他干什么,他配我管吗?!」

秦桥听她突突突突打弹珠般说了这一通,特意拖长了声调以慢制快:「因为,你会说东肃话啊。」

怜光:「会说又如何?!会说是罪吗?!谁规定会说东肃话就一定得出使?鸿胪寺的老狗贼们一个个吃得跟待宰的猪一样肥,给猪穿上官服都分不清谁是谁!镇日里就知道混吃等死,那么多抓起来的东肃探子,他们怎么不学?!」

秦桥慢悠悠道:「你先听我……」

怜光:「我不听你说!」

她说到激愤处,眼圈不自觉红了,随手抹了一把飞快说道:

「我十岁上让先帝捡了,他亲口说捡我就是陪你玩的!行,他救我的命,我听他的。然后呢?!我陪你玩了十几年了!现在我就想报仇,你凭什么拦我?就因为我是你的玩物吗?玩物就不配报仇吗?!」

秦桥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出双手要抱抱她,怜光拧着身子躲了,秦桥又去抱,这次她不动了,把脸埋在她颈侧失声痛哭。

怜光哭着说:「太后没了。」

秦桥拥抱着她,目光藏在她头髮之后,是一片空洞的平静:「别哭了,还有我呢。」

怜光却哭得更厉害了。

她说:「我爹是荆人,我娘却是东肃人,她是被强迫的,生下我就死了;村子里百家饭养了我,要不是那日先帝带你来,我一辈子也就在那方圆几里乱混。姐儿,太后没了,我恨不得从没被先帝捡着,就在那没心没肺地过一辈子。」

秦桥轻轻地说:「我知道。」

我知道。

曾经挺不下去的时候,她也怨恨地想过为什么是我。秦家的大姐姐秦亭一辈子养尊处优,她同父同母的妹妹也能在父母膝下侍奉。

只有她,好像生下来就是个不配有感情的物件,等遇见了先帝和太后,方知人世间这场漫长的寒冬里,原来还有这种琐碎细緻的温暖。

有时候她恨不得先帝,太后,还有她那些哥哥,恨不得他们从没对她这么好,也像秦家人一样把她当做不存在。若只有寒冷,那也称不上冷;失去了烛火,才知道什么叫做彻骨寒。

「可是你想一想,」秦桥学着庸宴抚摸自己那样抚摸她的头髮,希望这个曾经安慰了自己的动作也能够安慰她:「她带给你的美好,总比你失去她的痛苦要多。」

怜光的哭泣声更大了。

没有人催促她,直到她自己平静了下来,阿妃递过浸了温水的帕子,怜光有点赧然地道谢,接过来擦了把脸。

秦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在我衣襟上擦鼻涕。」

怜光:「……我没有。」

秦桥要指给她看,怜光飞速抓过她外裳脱了扔到一边。

她发泄完这一通,总算把连日来淤积的情绪都处理干净了,开始十分善解人意地「投桃报李」:「郭义在何处,带我去吧;陪他走这一趟,快去快回。」

秦桥莫名其妙:「你不知道?那你怎么来的这,惜尘只说让你这个时间到这来找我?」

怜光点头:「找你好几天了,她说你在这我就来了。」

秦桥霎时明白,必定是惜尘话没说完,她就火冒三丈地衝出来了。

秦桥无奈道:「到了东肃行事务必稳重些,听见没有?」

「知道了知道……」她一回头,发现那「大小眼」已经在她哭的时候被收拾利索,活脱脱是个做正人君子状的「郭义」。

怜光想了想,捂着嘴诧异道:「他,他,三殿下没死成?」

秦桥点头。

「嚯,」怜光上前一步,围着他转了一圈,目光十分不矜持地贴着他腰走了一遍,登徒子看小娘子都没这么露骨:「腰斩了还不死,这是什么奇功?」

秦桥:「……自然是没有腰斩。」

怜光大力摇头:「不可能。行刑那日我去了,还在台下花了二两银子摆了断头饭呢。」

秦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沐王是谋逆之罪,给逆王摆断头饭,八成是郅却打招呼了,不然她此刻必然已经在诏狱被扒一层皮。

秦桥:「要不然你别去了,我怕使团被你玩死。」

怜光十分不见外地一摆手,蹲在瓷裳身前:「这么说是郭义替你死了?为什么,他忠于你吗?」

瓷裳完全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你,你,你去看,看我?」

怜光:「嗯啊。」

瓷裳:「为,为什么?」

秦桥心道好好的怎么还结巴了,眼神示意海岱安——不会是喉结那块太紧了吧?

海岱安还了她一个白眼。

怜光:「啊,怎么说也有点交情,送送你是应该的。」

瓷裳不说话了,秦桥看他耳朵,觉得这三哥有点不对劲。

秦桥狐疑道:「三哥,我都不知道怜光姓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瓷裳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事实上打从怜光进了这个院子开始,他本来还在陆陆续续问问题的嘴就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捏住了似的,身体也紧绷的不得了,海岱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个给死人上妆的入殓师。

怜光:「这有什么,以前我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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