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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婢女出了城,顺着水路连夜逃走,」卢谨言声音嘶哑,仿佛要从喉咙里咳出那日的火光:「她老家在淮州,还有个姐姐,在淮州鲁郡王府,伺候怀胎十月的鲁王妃。」

群臣寂静。

秦桥和庸宴对视一眼,终于明白瓷愿闹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了。

瓷愿走到瓷学身前,微微抬起头,他颈上的血没有止住,和瓷学对面站着,这两个仅存的瓷氏子孙俱是满头满脸的血腥,还有满身疲倦的风尘。

瓷愿:「半个月后,鲁郡王嫡子瓷学降世,鲁王妃薨于产床之上,鲁郡王心中悲痛,不愿再见嫡子,便令奶母带他到鲁王府的庄户上居住。庄户偏远,随行的又只有奶母和王妃侍婢。」

瓷愿声音很轻,然而太一殿上,落针可闻,他的声音如恶带着惩罚的雷劫:

「说是庄户,其实不过几间棚屋;鲁郡王有意弃养这孩子,连份例的银子都不给。正巧卢慎行的儿子被送过来,三个女人便一起浆洗缝补,将两个孩子一起养大。」

「再后面的事情,众位大人便都知道了。」瓷愿:「一年后,鲁郡王病逝,太后派人去接鲁郡王的幼子进京,在国子监中教养长大。」

江法就和在场绝大多数人一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上窜出:「那也,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是啊,」瓷愿的声音近乎温柔,说出的话却不留半点情面:「这事差就差在,卢家的人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卢慎行的逃生子在淮州,一年的时间,刚刚好够他们追查到这里。就在太后的人到达的前一日,三个女人为了躲避卢家的追杀,带着其中一个孩子逃了出去,另外一个则来不及带走……」

瓷愿:「而就在十二年后,卢家的门客之中,出现了一个神童,这就是今日名噪大荆的陆边秋。」

是以,就连太后也不知道,被带回来的到底是周景明的儿子,还是鲁郡王的儿子。

所以她才会出于避嫌,只将瓷学託付在国子监,而不是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瓷愿:「当时因为先帝有过交待,所以朝中所有中过状元的大人都要定期去国子监讲学——周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还中过□□吧?您有没有想过,太后,或许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您暗示呢?」

第108章

说到这里,一切已经十分明了。

瓷学的血脉存疑,因为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人都已经去世了,无论是卢慎行还是太后,都已无法再为他作证。

他和陆边秋,只有一个才是真正的大荆皇族,但是没人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

瓷愿突然看向沉默了好半天的卢谨言,卢谨言闭了闭眼:「慎行的儿子手腕上有一道烧伤。」

「啪嗒。」

是秦桥桌案上的酒杯落在了地毯上。

秦桥扶着庸宴,缓慢起身,动作依然端庄优雅,却给人一种虎豹锁定猎物的凶恶感:「卢谨言,再敢胡言乱语一个字,本宫会将你卢家上上下下二百多人,通通活剐。」

秦相从不说大话,也从不轻易开口威胁。

她说到就能做到。

原本她也不必这样贸然开口,反而像是心虚,但她不得不开这个口——

因为瓷学手腕上,真的有一道烧伤。

卢谨言先是下意识地一抖,随后惨笑道:「今日过后,成王败寇,打从先帝将卢家认成太后的母家开始,便已经入局了,便是被活剐,也是咎由自取。更何况,殿下,臣已将前尘往事说得这样清楚,又何必再这件事上撒谎?」

瓷愿步步紧逼:「如果陛下真的问心无愧,那么能不能请陛下将袖子抬起来,为臣等解惑?」

瓷学的目光在他脸上过了一遍,最后竟然一笑。

「原来是这样,」瓷学像是了悟了什么:「原来是徐家……你母亲徐妃还真有远见,当年竟然没人提防于她。」

他左手在右手腕上利落地一抽,卸下护腕,一道陈年旧伤显现在众人面前。

群臣中传来低低的吸气声,周景明脸如死灰。

一直蛰伏在旁的使臣中突然站起一人,正是旁观多时的胡怒儿,他突然走到瓷愿身边,学着荆人的礼节拱手:「我代表东肃二王子,若宣王瓷愿登基,则东肃愿意归附。」

就在这时,庸宴动了。

他示意秦桥老实坐好,提着自己的重剑宙沉走到大殿中央,背对瓷学,面向群臣。

庸宴将殿侧摆着的,原本是留给老臣坐着用的木椅拿到大殿中间,大刀金马地坐下,宙沉出锋,狠狠地扎在地面上,将太一殿厚重的青砖立时穿透。

众臣噤若寒蝉。

「各位大人,」他目光扫视众人,平平开口:「今日,我便将话放在这里。」

庸宴抬手一挥,将胡怒儿和他身后的瓷愿用气劲掀翻在地:「不论今上身上流着谁的血,也不论按资历是不是轮到他坐皇位——我庸宴和三十万南境军,永远只认此人为帝。」

胡怒儿挣扎着站起来,又被庸宴掀翻,他只能狼狈地说:「大都督三番五次侮辱使臣……」

还不等庸宴言语,后殿中大步走出一人,正是东肃的那钦小王子:「胡怒儿,有王族在此,何事轮得到你说话?」

他一改当日在宫宴上的怯懦,对秦桥点了个头,转身半跪在瓷学身前:「我那钦,愿代表东肃皇族,为陛下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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