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什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手掌扯开她的衣服,露出她胸口到锁骨密密麻麻的烫伤,皮肉扭曲外翻,露出黑红色的肉,里面流出难闻刺鼻的褐色汁水。

「老爷。」她的父亲从容地解释,「一些意外。我们可以便宜点,您给我们八袋谷子,她的命就属于您了。」

不会有人因为一个孩子受了一点无关紧要的烫伤而去责备伟大的父母。

她觉得痛。

从里到外。

疼痛似乎无处不在,连做梦都在痛。

她很想哭,只能竭力控制自己不哭出声。

……

黛伦看见丽贝卡扶着墙一瘸一拐走路。

在这里,他们打人是不会打脸的。通常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血色洇湿她薄薄的浅色外衫,像没擦干净的番茄酱汁。

丽贝卡沉默地咀嚼着,黛伦忍不住怀疑眼前这副躯体里真的住着灵魂吗?

下午的学习,教习忍无可忍,将她绑在房樑上示众,用一种完全剥夺尊严的束绑方式惩罚她,顷刻后,丽贝卡分开的腿内侧全是交错的鞭痕。

女孩们很少讨论这些事情,她们低着头匆匆走过,儘量做到熟视无睹。

但对客人来说,看还在学习的女孩受罚却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他们在她身边来回逛,用目光侵略她身体的每一寸地方。

丽贝卡很小,小到做其中一些人的孙女都合适。

黛伦也很小,十岁出头的年纪。但她明年就要正式出售她自己。

晚上,丽贝卡被放下来,她沉默着扶着墙一点点朝自己的房间挪动。

那该死的共情能力又升腾上来。事实一直在警告黛伦,不要施舍同情心,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惨。于是她视若无睹,撇过头,翻身上床,扯过被子。

丽贝卡耐心地朝自己的床铺挪动。

她的铺位在上面。

这对现在她的来说是一个挑战。

丽贝卡小心地迈出一隻脚,踩住梯子。

随后,黛伦听沉闷的几声响,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丽贝卡从梯子上滚了下来。

丽贝卡慢慢地站起来,双手再次按住梯子。

不出意外,她再次滚下来。

黛伦看见她撞出了鼻血。

她黑亮的瞳仁在黑暗中有些亮晶晶的。黛伦以为她会哭。但她没有。

丽贝卡用手背擦掉鼻子流出的血,再次握住了梯子。

她像是执着的登山者,无比有耐心有韧性地做着眼前徒劳的尝试。

她不断尝试,不断摔倒。

她开始哼歌儿,一直重复一个调,黛伦怀疑她只会这一句。她带着急促的喘息,断断续续哼着歌儿。黛伦觉得她是疯了。她脑子一定有问题。

丽贝卡再一次从梯子摔了下来。她身上伤口绽裂开,血珠蹦在黛伦脸上,黛伦再也无法忍耐,从床上坐起来。

「你睡这里。」黛伦控制住自己的语气,「我睡上面。」

丽贝卡停顿了一下,她黑色眸子有转瞬即逝的茫然。

接着,她满怀期待地看着黛伦。

黛伦讨厌看见这样的目光。

这样善意、热烈的目光,这让她觉得罪恶,觉得恐惧,她不想被人信任,也不想在这里交朋友。

丽贝卡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她跪在黛伦床边,又忍不住哼起了重复的调子。

「很好听吧。」她带着一点骄傲,脸上有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满眼的期待看着黛伦,「我妈妈,亲生妈妈,经常哼个调子。」

黛伦想结束这个话题:「挺好的。」

「但她死了。」丽贝卡小声告诉她,「有人说她是饿死的,也有说她是在床上死的。我可能以后也会死在床上。」

她说话条理清楚。

幸好,黛伦放鬆了一口气。

丽贝卡确实不是神经病。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如果可以,她想跟丽贝卡聊聊她的亲生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然后再把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故事分享给她。

但这只是「如果」,她是黛伦,如果产生过多交谈,分享过多故事,就会产生不必要的羁绊和情感。

真情实感在这个地方只会变成累赘。

「我好饿,我没有吃到晚饭。」丽贝卡觉得自己可能交了一个朋友,因为她感受到了黛伦的善意。

黛伦主动要求去上铺睡,那她一定是朋友。

丽贝卡吸吸鼻子,看见黛伦灵活地爬上梯子。

黛伦是她见过漂亮的女孩,比自己大好几岁。教习对黛伦很友善,据说好多客人都想抢黛伦的首夜。

黛伦真厉害,是一个可靠的朋友。

如果能留下来,陪她一起睡就更好了。她想跟她聊聊自己的妈妈。她想妈妈了。

第97章 第四十四章幻梦

脊骨的形状透过苍白的肌肤一节一节在后背浮现出来。

丽贝卡躺在床上, 黛伦在给她上药。

丽贝卡总在挨打,身体没有一天是完整的。

她的眼睛在大部分时间黯淡无光。

黛伦和她不一样。

黛伦对待不同的客人,眼神是不一样的, 她会笑, 会哭, 会不开心, 会放声歌唱, 她那么多变,合格的商品要像个人一样活着。

丽贝卡觉得黛伦真美, 清浅透光的淡色眸子被头顶的灯光轻轻一浸, 泛着琥珀一样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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