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尔的指尖微缩,倏地碰见了一块硬硬的东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是你在信里提到的玉佩?」
许嘉从怀里掏出那块儿成色绝佳,玉透冰彻的玉佩,「原来你还记得,好看吗?」
扶尔高兴地接过那块儿玉佩,玉佩上简简单单地刻着「扶尔」二字,旁边还雕了一朵小小的花,「这是什么花啊?」
许嘉,「瑾簪花。」
扶尔,「为什么要雕这朵花?」
许嘉抬眼,「因为看到这个花儿,我就想到你了。」
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会想到你。
扶尔的手指慢慢抚过那些纹路,问道,「雕了多长时间啊?」
「也没雕多长时间,就是想你的时候就刻一下,原想着庙赏的时候就能送给你的。」
扶尔一顿,抬起头,笑了笑道,「我现在收到也很喜欢。」
许嘉,「哥哥,我在御花园儿种了好多的瑾簪花树,待到明年夏天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了。」
扶尔,「好。」
扶尔的身上还一直挂着原来望朔派的那块玉佩,成色做工也算得上顶级了,扔了也怪可惜,摘下来又没地方收。许嘉道,「那这块儿旧的就给我吧。」
扶尔,「你又不是望朔派的弟子,要望朔派的玉佩做什么?」
许嘉看了他一眼,而后伸手解掉那块玉佩,手指从「扶尔」两字轻轻摩挲而过,笑道,「哥哥,对于我来说,这才不是什么望朔派的玉佩。」
「我看到这块儿玉佩,只会想起你。」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透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反着黑光的路面,昏黄的油灯,还有「啪嗒」应声而落的牢锁。
那日足有两人高,三人宽的□□妖现在只剩下了一张皱巴巴的皮,唯剩两隻眼睛圆凸凸地格外明显,他的蹼爪无力地向下垂,似是被打断了筋脉,绿油油的表皮上还泛着一层噁心的油光。
许嘉面无表情地举起一把刀,向他瞪圆的眼睛刺去。
黑乎乎的血顺着把柄流了下来,濡湿了许嘉的指尖,他厌恶地看了一眼,直接随手抹在了外套上,然后将外套脱掉扔在地上,不出片刻,原本干净整洁的外套就已经被染得一片污黑。
□□妖发出一声泣似婴儿的惨叫,而后睁着唯剩的一隻眼睛,死死地看着面前的人,怨恨的目光在看清是谁时,又变成了轻慢的傲意,不以为然地「呱」了一声,小孩子哭喊的声音在牢房内迴荡,「呵,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那天的半妖小畜生啊?有何贵干啊?」
许嘉心中最介意的地方被他踩了个遍,怒极反笑,「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东西嫌自己活的时间太长啊,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死?」
「反正我已经被那臭道士废了满身的修为,这辈子也没脸面再回西蜀了,我怕什么?」□□妖狰狞地怪笑着,「倒是你这个小畜生,半妖身份掩藏的还真真儿的好,居然在这儿还混了个什么皇帝?哈哈哈哈,果然是愚蠢的人类。」
许嘉低着头淡笑了下,没反驳他。
西蜀□□怪继续说道,「喂,小畜生,你知道若是你半妖的身份被曝光,会有多少大妖赶来干城要你的命吗?哈哈哈,到时候这干城可就热闹咯。」
许嘉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着小刀上沾到的血,偏了下头道,「你确定你能活到那时候?」
「我活不活到不重要,重要的是……」□□怪说到这儿停了下,眯着剩下的半隻眼睛猖狂道,「你觉得你又活多久呢?」
「知道为什么人类容不下半妖吗?因为他们害怕。」
「那你又知道为什么妖族也要视半妖为死敌,要将你们赶之杀绝吗?」
「因为我们感到羞耻。」
「你们的存在,就好像是在提醒我们,我们的血脉和低贱的人类曾经存在过苟合。」
「你说,在这个世界上,谁能容下你?」
放肆的笑声在逼仄的牢房内不断放大,挑战压迫着听者的每一根神经,「就算我死了,也永远比你这隻半妖来得高贵。」
刀上黑乎乎的血迹终于被擦干净了,许嘉无声地抬起眸,静静地看了他不到半秒,而后薄唇微启,似乎还带了点儿愉快的笑意,「是吗?那你就先去死吧。」
应声落下的,还有刚擦干净的那把刀。
足有半个人头那么大的眼珠被从中间刺穿,许嘉有些无奈地偏了偏头,「啧啧」两声,烦躁地嘀咕道,「又脏了啊……」
「脏了怎么办呢?」
他似乎真的在很认真地偏头思考,而后勾起的唇角带起一股凉意,「脏了,就全都消失好了。」
「毕竟,眼不见为净。」
连刀柄都齐数没入,从外面看,甚至看不到那浑圆的眼球里藏了整整一把刀。
许嘉从牢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被正午的太阳晃了下眼睛,随后他有些懒散地眯了下眼,身上的衣袍上还沾带着溅上去的污血,但脸上的笑却莫名得有些天真浪漫,好似只是一个刚下书堂的少年郎。
蓦地,耳边又想起了那个尖锐的声音。
「不过区区半妖,下贱的玩意儿。」
思绪因为记忆中的这句话而暂且被打断,连脸上的笑意都变得有些冰冷骇人。
周顺小心翼翼地弯腰上前,「皇上,要回御干宫用膳吗?还是去埼玉殿?」
许嘉低下微抬起的头,注意力收回几分,声音沙哑道,「去,将里面□□精的左臂膀砍下来,上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