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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辩护,和吵架一个道理。

一要有理有据,二要真情实感,三要争取同情。

诚然,法不容情,但人难舍情。

于是关鹤谣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听闻官家最擅画孩童,民女还曾见过那副《百童嬉春图》的摹本,真是妙笔丹青,惟妙惟肖,官家一腔爱怜之情跃然纸上。民女深受感动,当时就想,我等虽有血亲父母,但首先是官家之子,自出生便承官家抚育恩养。民女憨愚,自无法如各位大人一般为国出力,只能夙夜努力劳作,以盼能报官家大恩大德之万一。」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要信了。效果自然不错,她见两个青袍官吏频频点头,满目欣慰,还有一个戏多的和她一起抹了抹眼睛。

「胡小郎君必然也是一样的,他年纪尚轻就把果子行照理地井井有条——」

她又神神叨叨说了一大通,一言以蔽之:

大人们!给我们一个发光发热,燃儘自己为吾皇建设封建主义和.谐社会的机会吧!

老书簿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段说得好,这段可以有。

看来这小娘子还是会说话的。

他提笔就要记,下意识去看盛浺脸色,然后笔就又差点飞出去。

少尹大人在笑。

虽然是冷笑。

但哪怕是这样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也是盛浺从未在公堂上展现出过的表情。

盛浺看着堂下泫然欲泣的关鹤谣。

也是在演戏。

但起码比钱得财演得赏心悦目些。

这座金陵城,这些市井民,原来,也没有那么无聊。

他忽然就改了主意。

「关氏所言倒有几分道理,一片忠君之心也值得嘉奖,此案确实尚有待商榷。」

几乎是温和的声音,和之前天差地别。关鹤谣讶异抬头,却见盛浺嘴角噙着一个几不可见的笑。

那勾起的唇线像是马上要断的一截枯枝,让关鹤谣没由来地心惊。

她匆忙致礼要退下,盛浺并未阻拦,静静看她退下堂去。

而后,就仿佛之前刻意忽略的人不是他一样,十分自然地传召了本案的最后一个证人。

钱得财看着缓步上堂的人,目眦欲裂。

「怎么是你?!」

来人看都不敢看他,也不敢靠近他,飞快饶开几步站到了小胡那一侧,在盛浺的闻讯下自报了家门:「民、民妇梅小青,见过各位大人。」

「梅氏,你与此二人是何关係?」

「回大人的话,民妇是钱官人的继室,胡小郎君的继母。」

「你身为钱得财继室,却要当堂作证他虐打继子吗?」

「……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从未设想过的证人着实把钱得财打蒙了,在场众人也震惊于这神展开。

「是他后娘?哎呀这后娘都能出来作证……」

「我看八九不离十,这、这钱掌柜肯定是打得太过分了!」

「可不是?要不哪个媳妇能出来指认夫君打孩子?还是继子。」

「就是啊,不是没事儿閒的吗?」

「我打孩子呀他亲娘都不管哈哈哈!」

关鹤谣听着周围人兴致勃勃地吃瓜,因登堂作证而紧张狂乱的心臟稍稍稍安稳下来。

看来这一步,走对了。

除了依旧沉静的盛浺,重燃希望的小胡,堂上堂下便只有她未对梅氏的出庭表现出惊讶。

因为这梅氏,正是关鹤谣策反的——

「继母」是个註定被人与「刻薄」「偏心」联繫到一起的身份。

相对的,当身为继母的梅氏主动出庭维护小胡时,这份巨大的颠倒感反而孕生出巨大的真实感。

试想一下,能让继母都看不下去了,那孩子得多委屈?

关鹤谣就是按照这个思路,和小胡商量着把梅氏争取过来。

梅氏和钱掌柜狼狈为奸,一起苛待小胡多年,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关鹤谣不需要一个崇高的证人,她只需要一个真实的证人。

于是她从信国公府借了毕五和另一个家仆,三个人在钱家果子行周围蹲点观察了几家住户。然后便去拜访了他们,谎称自己是街上新搬来的。

她带着些好吃食做礼物,说话又甜,一通连蒙带诈,当天就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梅氏本是城南一瓦舍中的小唱歌女。

她虽有几分姿色,但歌艺不佳,是个糊的不能再糊的小糊咖。在能人辈出、竞争激烈的瓦舍中很快失去了一席之地,只能沦为「路岐人」在路边卖唱。结果机缘巧合之下被钱得财看上,抬回了家。

梅氏温柔小意会抓男人心思,又生了个儿子,很受钱得财喜欢,在小胡娘亲去世后就被扶了正。

她平日里便拿着本属于小胡的钱东买西逛,过得极滋润。还初心不忘,特别喜欢去她原来所在的那瓦舍看戏听曲儿看剧。

第二日,关鹤谣就等到了梅氏单独出门的机会,于是一路跟踪她到了南舍。

第75章 捉姦现场、宣判决 本小娘子就爱看这个……

南瓦是金陵城中最大的瓦舍。

一座座露天彩棚、彩招本就缭乱, 喧闹人群之中梅氏的身影七拐八拐,关鹤谣险些没跟丢。

梅氏是去看杂剧的。

她没去西边那家能容下一千人的最大勾栏,而是到了深处一家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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