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是她幼时居住的屋子, 但一直都有两张床。平时用不上这么多床位,奶奶便把其中一张床上的床褥都撤掉, 用来堆杂物,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才将床板挨着擦干净, 换上新的床褥。
许南粥从小到大都讨厌过年,尤其是晚上亲戚们在她的房间歇下, 总要聊一两个小时才睡觉。
这种时候他们会挨着问许南粥的功课, 谈论她的父母,开玩笑问她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老公……许南粥烦不甚烦,每次都只能假装睡着不理他们。
今晚……多了顾亭亦这么个谈资,估计她会更烦。
下午三四点左右,院子里多了两辆麵包车, 车上下来七八个人,全是许南粥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的亲戚,每年看见都对不上脸, 要靠奶奶介绍。
亲戚们说的话也千篇一律,基本没什么变化:
「粥粥又漂亮了呀!」
「哎哟怎么都不认识我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粥粥可真有出息啊,这下你爷爷奶奶可享福咯!」
「粥粥今年带男朋友回来没有啊?去年聊起的时候还说不想谈恋爱,哈哈哈,这孩子,今天是不是也……什么?今年带了男朋友?!快带他出来给我们瞧瞧!」
许南粥没法,只好把睡梦中的顾亭亦拽起来,让他挨着给亲戚们打招呼。
顾亭亦在房间的时候迷迷糊糊,非要许南粥又亲又抱地哄着才肯起床,一出房门他就像变了个人,精神得仿佛压根没睡过觉。
这小子演起戏来的确是一把好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一干亲戚逗得眼睛都笑没了。
倒是许南粥,平常在外面见客户的时候八面玲珑,一对上这群亲戚就脑袋疼,简直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熬到吃过晚饭,许南粥本来想坐一会儿就找个藉口先睡,免得半夜还得被拉着聊天。
谁知他们打麻将两桌凑不齐,顾亭亦又不会这个,只能她亲自上阵作陪。
在惠市的时候许南粥从来不打麻将,她不喜欢打这个,因为技术太一般,每次都要输钱,输得心里滴血。
她这一手麻将是在爷爷那儿学的,老人家就好这个,平时想打个麻将还得骑半个小时摩托上街找麻将馆,过年的时候人多,能让他过足了瘾。
爷爷打麻将的技术也很一般,总是输钱,输了又舍不得,所以平时也打得不多,许南粥专门学这个,就是为了过年的时候输钱给他,逗老人高兴。
一沓沓厚红包他不爱收,麻将赢来的钱他可一点儿都不手软。
除了爷爷,别的亲戚也是长辈,奶奶提前嘱咐过让她不要赢钱,还说给她报销。
许南粥怎么可能让奶奶报销,肯定得自己掏腰包。一家输三家,想想就心痛。
所以晚上被架上麻将桌的时候,许南粥简直是绝望的。
想到之后还会有别的亲戚过来,爷爷每天都想打麻将,凑不齐人,她就得每天都去作陪……这可都是钱啊!
许南粥恨不得明天就拍屁股走人。
不过想想姑姑他们家两个人都在麻将桌上,一输输双倍,貌似比她更惨一点,于是她又平衡了些。
终于凑齐了人,爷爷兴奋得直搓手,许南粥有些郁闷,瞟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顾亭亦。
杨子轩这货打了一整天游戏,自己打还不够,非得拉上顾亭亦当观众。
除了打麻将的亲戚,还有几个只喜欢聊天的,先前一直拉着顾亭亦说话。
顾亭亦也被他们揉搓得没脾气了,好不容易能找到个逃脱的机会,立刻将计就计,跟着杨子轩溜走。
这会儿被许南粥一看,他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搬个小板凳坐在许南粥旁边,围观他们打麻将。
顾亭亦脑子灵,虽然从没学过麻将,但看他们打完几圈,他就差不多看懂了。
再看两圈,他还学会了记牌,偷偷跟许南粥咬耳朵。
可惜记了牌也没用,到头来还是得输。
许南粥嘆气摇头,没理会他。
顾亭亦知道许南粥爱财,看她每把牌都输钱如流水,忍不住拉住她的手道:「让我试试吧。」
「……嗯?」
「我觉得这还挺有趣的。」顾亭亦一本正经地说,「你让我打几把,过个手瘾。」
许南粥有些犹豫。
她不是怕顾亭亦输得多,而是担心他不肯输。
「哎呀,都说新手手气好,我肯定不让你输得太难看。」顾亭亦朝她眨眼睛,「让我试试。」
桌上两个亲戚跟着帮腔:「粥粥,你就让小顾试试,学会了明年还能跟我们凑一桌。」
许南粥从顾亭亦的话里听出了「他会输」的潜台词,正好自己实在打得无聊,便顺着杆子下:「行,那你来吧。」
顾亭亦坐上桌,开局先赢了两把,而且还都是大的,一把清一色的巧七对,一把槓上开花,瞬间将许南粥先前输掉的钱赢回来大半。
赢了他还要卖乖,惭愧地冲亲戚们笑道:「嗨呀,看来新手手气好是真的,瞧我这运气。」
亲戚们先前赢了不少,看见他赢也没往心里去,只当他是新手踩了狗屎运,听见他卖乖,还笑着夸他聪明上道。
整张桌上只有许南粥被他赢得眼皮直跳,心里暗暗做好打算,如果他下一把还赢,就把他从桌上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