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氤氲,朦胧之中是江婉婉的脸,陆宴安只听见江婉婉声音很轻,有些颤抖。
她说:「陆师兄,喝杯热水吧。」
他隔着朦胧的水雾,似乎听到了江婉婉言语中的期待。
还有,一种感同身受。
那似乎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期待。
雾气散开,他看到了江婉婉清澈见底的眼底暗藏的心思,和她笨拙的遮掩。
一下子,他全明白了。
这些小伎俩,他早就玩过了。
从前阮羡鸾与他还未曾拜入问仙宗时,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为了给阮羡鸾一颗糖,他抓了一大把的糖,将在场的人一一赠过。轮到阮羡鸾时,他露出了那颗留在最后,最甜的糖。
那时候,他只是想在阮羡鸾潋滟的凤眼中,能看到自己的一丝倒影。
从那时起,他想,若世有神明,那一定是阮羡鸾这样的吧。
九天翱翔的凤,莫过于此。
他只想一点点走向自己的神明,为睥睨四下的凤凰亲手奉上一颗世间独有的东珠。
只有此等稀世之珍,才配得上她。
想到这,陆宴安不知为何,竟接过了这盏茶水,轻笑,「多谢。」
茶水淡然无味,却品出一丝甘甜来。
问仙宗,演武场。
今日是第二轮比试,地点是在演武场的擂台之上。
两位比试者在其中,比试剑法,在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尽力发挥。
周遭有各宗长老评判,四下更是有各宗弟子围观。
「第一轮,问仙宗弟子阮羡鸾,对长虹门宋修远,请二位上场。」
阮羡鸾走上擂台,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她拔出妄念剑,眼中儘是认真,开口:「那便请宋仙友多多指教了。」
「在下才疏学浅,劳仙友海涵一二。」面前的宋修远一身玄衣,负剑而立。
阮羡鸾听着他自谦之言,礼貌一笑。
她从第一眼见到宋修远,便觉得此人并不似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简单。是以,她下手并未拖泥带水,招招果断。
面对她的剑招,宋修远一直未曾正面迎上,只是堪堪躲避了过去。
即使偶有还剑,也未能击退阮羡鸾,期间更是多次险些跌下擂台。
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如同鸿沟。
几番交手之下,宋修远渐渐落了下风。
不出半炷香,他便跌下擂台。
宋修远捡起手中灵剑,抹去嘴边溢出的一丝鲜血,道:「在下学艺不精,甘拜下风。」
阮羡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承让了。」
她隐隐觉得,宋修远的水平,不止如此。
她下了擂台,走向等候的三人。
三人脸上都未曾有意外之色,纷纷道贺。
「表姐真厉害!」陆宴安为她轻捏左肩,又道,「表姐辛苦了。」
「恭喜大师姐!」江婉婉递上一方手帕,方便阮羡鸾擦汗。
沈陵面色如常,问:「师姐方才,似是想速战速决,因此招式破绽层出,幸好宋修远只是筑基修为,否则胜负难定。」
阮羡鸾点头,没有否认:「是。此次仗着修为压人,非我本意,只是隐隐觉得宋修远非泛泛之辈,想早些结束罢了。」
另一方面,她怕宋修远掩饰修为,想激他全力出手。
「师姐下次,不必如此。」沈陵嘆息一声,道:「比试而已,师姐大可以慢慢来,不必急于一时,若是太过急于求成,反倒弄巧成拙。」
此时,江婉婉为阮羡鸾擦汗的手顿了一下,她想起了那日与宋修远比试,分明都是筑基,对方却高出了她一大截。不知该不该开口,但看到陆宴安的脸,又将话咽入腹中。
陆宴安从前说的对,只是她修为不精罢了。
几人探讨之际,一道声音响起,闻之似春风拂过。
「姑娘好剑法。」那人身穿玄衣,一双眼眸如淡墨一般,晕开了层层的暖意,他眼中柔和,道:「原来昨日姑娘为了保谢某几分颜面,竟已是手下留情。」
男子的指如上好的白玉,骨节修长,根根分明。
如果不是眼前人亲口说出,那阮羡鸾怎么也想不到,那些好吃而精緻的糕点竟是出自谢玉成的这双手。
「谢仙友谬讚。」阮羡鸾看到谢玉成的脸,并不意外。
所有内门弟子都是叫她大师姐,只有陆宴安叫她表姐,而其余门派的修仙弟子,皆是称呼她一声「道友」。只有谢玉成,唤她一句「姑娘」。
「你与宋师兄比试,不过几招便将他打下擂台,可见姑娘还是对谢某比较温柔的。」谢玉成与宋修远同门,自然知道宋修远的修为是什么程度,又超了自己多少。
因此,他更是得出阮羡鸾昨日是让着他的。
谢玉成淡淡一笑,芝兰玉树。
而这几句话说出,陡然拉近了他与阮羡鸾之间的关係,好像熟悉不少。
阮羡鸾没有说话,更是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毕竟是谢玉成轻敌在先,她若半点不让,便显得有些胜之不武。
而听了这几句话,陆宴安一下明白了这是谁。
「这便是长虹门的谢仙友吧,昨日阁下给我家表姐送了盒糕点,倒是费心了。」陆宴安拱手,话说的坦坦荡荡,却是一句话划开了二人的界限。
孰亲孰疏,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