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沙哑,一双眼中却仍有玩笑之意,这要命的禁术,让他说的如同过家家一般。
一如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
费步初鼻子一酸,只觉视线模糊。
他还记得,十六岁时无憾以「天纵奇才」的讚誉,声名鹊起。
但即使如此,那时候问仙宗的剑库,却没有一柄剑肯认他为主
因为,他是天灵根,灵根过于纯粹,凡间的剑铸成,终究还是凡铁,无法被之驱使。
剑对剑修来说,意义非凡,剑库此举,无非是不认同他罢了。
无憾少年意气,自是不服气,他踏遍仙界,寻来铸剑需要的玄铁,亲自铸成。
就这样,一身罕见的灵根,一柄自己铸成的剑,名声大噪。
此刻眼前略显憔悴的男子,和曾经执意亲自铸剑的少年,面容重迭。
原来
他的师兄,从未变过,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想做的事情,披荆斩棘去做。
想守护的人,用一切去守护。
只为此生无憾。
半年后,人偶製成。
「师兄,真要将这人偶送至凡间?」费步初问道。
那两具人偶,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也行动自如。
「嗯,无憾的女儿,对她来说,会是一道枷锁。」无憾抱着怀中粉嘟嘟的小女孩,眼中有些不舍,「我前段日子,在凡看到一个男婴,比我女儿大了半岁,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很快便会剋死身边的所有亲人,流浪街头,到时候,记得让这两对人偶将他也收养了。」
「……好,师兄的吩咐我等自当完成。」
「恩,别忘了多照顾一下我的女儿。还有那个男婴,待他涨一些年岁,便将他收入问仙宗吧,那孩子,怕是前途无量。」
「师兄天纵奇才,侄女又要何时接回来修仙呢?」
「我的女儿嘛……我已用两成修为,封住了她的天赋,还有魔族的血脉,她若有修仙的缘分,那便修行,没有便作罢。」
魔修与修仙界,早已不共戴天。
没有生母生父的庇护,这个孩子,一生都会活的艰辛。
无憾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
他不想她的女儿背负太多。
「那我便走了,剩下的事情,有劳师弟了。」无憾放下怀中的孩子,毅然离去。
「诶……师兄,那小侄女叫什么名字啊?」费步初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突然想起,孩子叫什么名字,他似乎都还不知道。
「姓江,叫婉婉。」
无憾推开门,被外面的寒风吹了个激灵。
即使屋内燃了炉子,可以多温暖他片刻,但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这一回头,他便会再也不舍得走。
他更是知道,此次生离,再见只会是死别。
「江婉婉…是个好名字。」
费步初喃喃,名字虽好,他却不知其中意义。
他将人偶送至凡间,与同门的师兄弟怀柔更是常常看顾,俨然是当做了亲侄女。
那年雪下的很大,如同鹅毛。
不过片刻便掩去了山路上来往行人的脚印子,满山素白。
没有人能看出,谁离去了。
在这来来往往之间,一切和平常一样,所有人都要继续往前走。
问仙宗内,谁也不知道江上的那段故事
小魔女媚姬,一双灵动的杏眼,引第一剑修这朵高岭之花折于其中。
无憾没有姓,媚姬亦是。
这段风月往事,也掩藏在了冬日这场簌簌的雪花中,无人知晓。
人间却多了一对恩爱夫妻。
江公子在江边认识了一位姑娘,姑娘有些娇蛮,但在江公子眼里,却独一无二。
他们成了婚,感情极好,如蜜里调油。
第二年,夫妻二人得了个女儿。
江公子有时候会抱怨妻子太过娇蛮,希望女儿温柔娴静一点,于是给女儿起名,叫——江婉婉。
即使江夫人有些生气,却也只是嗔了一声,锤了自家夫君一拳,没有反对。
后来的某一年,修仙界传出了第一剑修陨落的消息,连人间也在纷纷议论。
街头在给女儿买着小玩意儿的江夫人一愣,泪水夺眶而出。
「呀,江夫人,怎么哭啦?回头你家夫君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咧…」
江夫人此刻好像回过神来一般,后知后觉的擦擦眼泪,更不知道为何心口似乎空荡荡的。
场景外,沈陵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却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剑。
「……沈师弟,你可还好?」阮羡鸾在心中嘆了口气。
幻境里的画面虽然残缺,但是也足以旁观者明白来龙去脉了。
沈陵看着幻境中的两具人偶,自然认得出那是将他养大的江伯父和江伯母。
原来许多事,从一开始便註定了。
他本该饿死街头,是无憾收养了他。
这柄剑,本就是为天灵根而筑的。
但最令人瞠目结舌的,还是江婉婉的身份。
扳指中的剑意为何伤不了江婉婉,花间镇的狐妖为何会幻术,无崖下的媚姬为何关押于此,还有山崖下的大佬,指点他们一行人剑术的人,为何独独夸讚了江婉婉,狐狸为何会留在那位大佬身边,此刻全部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