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洱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打都软绵绵的弹了回来,顿时气成了河豚。

太阳最后一弦也从天边露了出来,橘红色的圆盘落在天边一线,四周绯红云霞缭绕,与这边青灰色的天幕衔接自然。

山野寂静,原本隐藏在一片黑暗中的村庄,逐渐显露了出来。

青砖小院鳞次栉比,包裹着其中的圆形土楼。

有几户人家已经燃起了炊烟,鸡犬相闻,蟋蟀啁哳,是属于村庄独特的音律。

田中不知何时零零散散的多了些忙碌的身影,田埂之上儿童奔走,为父兄提去餐食和水壶,农户之中妇女忙着餵养牲畜。

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的祥和而美好。

严术走在最前面,一步步的走在自己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小道上,鼻端平淡的青草味,耳中熟悉的声音,无一不在拉扯着他走回过去。

可这所有,如今都已经成了幻梦。

走过迂迴的青砖小道,熟悉的庭院便闯入了视线,门口蹲着偷睡的老狗,老树茂盛的枝叶漫出墙院,与两年前的那日一模一样。

院门半掩,父母轻鬆随意的交谈从中传了出来。

严术眼眶温热,喉间微间微哽,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到了……」

「这……就是我家。」

话音落后,院门应声打开。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携着一位样貌温柔的妇人走了出来,男人背着锄头,妇人挽着篮子,两人有说有笑。

正是严术的父亲严钟和他的母亲。

「爹……娘……」

严术在看见父母的剎那,泪便落了下来,冲了过去扑进了他们怀里。

时隔两年的重逢……

严术手指颤抖,摸了摸父亲裸露在外的胳膊,是热的,再抬头看母亲,依旧是温柔清丽的容貌,没有腐烂露骨。

一切仿佛真的退回到了原点。

然而,并没有众人心中所想的重逢的场面。

严术死死的抱住父母的腰身,却依旧阻止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严父严母低声交谈着,往田野的方向而去,仿佛没有看见他们这群人一般。

在场的人除了宋衔之之外,多少都有些错愕,严术则泣不成声。

「小术去游学也有些时日了,之前来信说近几日便能回来,我去村头卖些鸡蛋,换些牛肉回来,他最爱吃。」

严母笑意盈盈的说着,又交代严父:「地里的青菜回来的时候记得也收一些,配着炖一锅。」

严术一路追着他们的脚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爹!娘!小术在这里……你们看看我,求你们了……」

严钟循规蹈矩的眼睛似乎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落到严术的身上。

眼泪濡湿了衣襟,哽咽不成声。

任严术如何哭嚎嘶喊,那两个人却仍旧如同两年前一般,与他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宋衔之拉住还要追上的去了严术,低声安慰着他。

小道迂迴,再看不见踪迹。

如此境况,众人也都看懂了,只是还不清楚个中缘由。

调整片刻,他收起眼泪,好像没有哭过一样,将众人引入了自家院子。

小院布置的分外温馨,角角落落都栽满了各类花卉,圈里养着一群鸡鸭。

「这是我的房间,地方小,大家就将就一下吧。」

宋衔之看了眼这间屋子,虽说很久没人住了,但依旧保持的十分整洁,可以看的出严术的父母对他十分宠爱。

屋子里四面墙都靠着书柜,满满当当放的都是书,严术本就是爱书之人,攻于谋略。

「严小友,可否告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唐棠开口。

当时他们接任务时,任务牌上只写着村中有难,请求青河宗救援,自己酬金,其他的并没有讲。

他本以为是普通的妖魔作祟,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大有隐情。

严术本来的计划早已被打乱,突然冒出来的景家让他不得不考虑,应该报復的对象到底是谁。

他本想,青河宗见死不救,放弃了他们全村人的性命,他便拿他们宗门中最骄傲的弟子们来偿命。

可事实显然并不简单,还有……因为宋师兄……

所以他犹豫了。

宋衔之从进门开始便一直在观察严术,因为马上便要到这一段的一个重要节点。

原文里,唐棠也问出了这一句话。严术的回答自然是骗他们的,只说自己多年没有归家,也不清楚,这次也是听说自己家中出了事情,才跟着回来的。

他年纪小,又哭的伤心,因此并没有人质疑他所说的话。

然而严术表面单纯脆弱,实则内心冷静自持,一步一个算计,将他们慢慢纳入圈套。

现在,宋衔之看着严术,却明显见他犹豫了。

冤冤相报,总是无穷无尽的,更何况他还报错了人。

宋衔之正想说一句,推一把,严术却已经开口了。

「两年前,村里的人便已经死了……」严术闭上双眼,眼睫微颤。

「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因为我父亲的咒语,变成了行尸走肉,维持着人的模样,日日重复自己……」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咽下喉中哽咽:「日日,重复自己死亡的过程……每到夜晚,他们便会是魔族的傀儡。」

说到最后,严术的头已经彻底垂了下去,眼泪未眨便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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