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言渊闻言神色大变,忙追问详情。
郑怀仙却说,事已至此,只能尽力补救,无奈此番年前回京,已被人下手种下蛊毒,最晚不过半月就将毒发。
说到这里,任言渊难得神思恍惚,“那夜郑将军与我商议,定下两事。其一,需有人将收集到的证据传给远在京城的二妹,他对二妹极为敬重,身为郑家家主又心思缜密,接下来的事交给她来办,他死而无憾。暗探既然在南疆暴露,郑家留下的暗线明显已被他人知晓。郑将军原想将此事託付给思淼,我便提议,不如交给我。”
这是何意?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敢插手么?
“第二件事便是,郑将军的死了。”
任言渊幽幽道:“据郑将军说己身毒蛊名叫九阴,初期只会让人觉得体寒,以九日为一期,九阴九期,一日冷过一日。经九九八十一日,毒蛊发作之日,中蛊者血冷如冰,五臟六腑全都化作血沫。”
“九阴蛊自三百年前从南疆冰夷族现世,从未有人能将它破解。”
殷红袖垂下眼帘,如此说来,郑怀仙确实没有生路可走。
任言渊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此番郑将军领兵回边境,倘若他中途出了意外。这五万新军就会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朝廷自然会派人接管。在这样的情况下,距离蜀州最近的武将,就是异姓藩王魏天和了。”
殷红袖黛眉紧皱,按那位报信男子所说,南疆皇族有起事之心,这五万新军将来可有大用。
“所以我们想出一个法子,郑将军假装旧疾復发,提前几天便暗中传令绝对可信的西南守军二将前来接应。我作为郑将军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人,便可引诱幕后之人对我下手,同时藉由暴露的暗线放出消息,郑怀仙託付给我一封极隐秘的书信。”
这计可谓一石二鸟,一来能确保五万新军能顺利到达西南,二来可让任言渊这隻饵,钓出幕后之人多步暗棋。
能朝武功不弱的郑将军下手,这人必定是他亲近之人,会在哪里潜藏?
幕后之人又深知郑将军必死无疑,只待郑怀仙死去的消息传到上京,就可在朝中运筹盘算,别说五万新军,就是西南兵权都能做梦肖想一二了。得知郑怀仙只是旧疾復发,任言渊不信这人能稳坐垂堂,更不信他会对郑怀仙死前託付的书信无动于衷!
殷红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些证据又如何传回上京?”
任言渊答道:“郑将军已将证据藏在思淼身上,待我们回到上京,郑家家主自有法子得知。暗线发出的消息只是幌子,就算我途中被捉走,从我身上也探查不出任何东西。”
这回轮到殷红袖对任言渊此人敬服至极了,她虽聪敏,但大部分时间懒得动脑,是因为没有人能从她手中占到便宜。光听今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虚虚实实就有点让人头大。
任言渊说完,小心瞄了瞄红衣女子,像生怕殷红袖生气,补充道:“至于令师的事情,我只是在出发前听郑将军曾说找了一位帮手,此行回京便是有惊无险。”
此刻真相大白,殷红袖倒生不起什么被人蒙骗的气,两人相遇不过萍水相逢,单凭一支坠云令,还不够让人全盘托出,任言渊隐瞒行事,她可以理解。
“你不怕吗?”
殷红袖说得极为认真,眼前这位读书人胆色凛然,让她觉得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
“我任言渊读书二十载,自读书之初,就读过这句话,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任言渊说得也极为认真,温和又坚定的声音就散在客栈房间中,“我有一身正气,不怕。”
第5章 孽海 “本无和尚,你居然有胆子敢回清……
天真的可笑。
纵使殷红袖不是喜欢尖锐审视他人的性格,心中也只能如此评价。
任言渊前面还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后面就似稚儿露出天真情态。反差如此之大,让她一时半会儿有点回不过神,不经意间看到身边读书人说完还是肃穆的模样,没有丝毫说笑的意思。
这人是认真的。
在任言渊的心中,既然有幸读了多年圣贤书,就该如前人一般,为朝廷鞠躬尽瘁,为百姓能做些什么。就像这次,他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以万里奔波。
说来可笑,这样正统纯粹的儒家学生,极其稀少。
殷红袖饮下最后一口茶,开始赶人了,“我打算休息了,任大人请回。”
“呃.....。”任言渊红着脸起身,支吾道:“是我唐突了,还请殷姑娘不要见怪。那明日一早,咱们再商议如何?”
殷红袖点了点头,眼看着快要将头埋进地板的任言渊逃出房间,随后就听到隔壁传来“咚”一声,以及一声压低的痛呼。红衣女子一向古井无波的脸色总算有了一丝裂痕。
师父这趟差事,可不好办吶。
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殷红袖便醒了。
习武之人,六识通达,所需睡眠远远低于常人。像殷红袖这等修为,盘坐修习真气一夜,回復精力的效果远比酣眠整夜好上不少。但她因为年少经历,很喜欢裹着被子赖在床上大梦。
估计是听了一晚的事实曲折,这一夜睡的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