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裙摆折摺迭迭铺在台阶上,承托着几片落花,不点而红的唇, 如远山横黛般的眉,鬓间漏出几缕俏皮的发贴在耳畔,淡泊宁静的神情恰似一轮高高在上,疏离人间的月。
只要她坐在那里,就能让世间万物都息声,让宣城的眼睛里仅能独独映进她一个人。
只要她坐在那里,就算一句话都不说,宣城的胸膛里就能涌起莫大的心安感,这是一种信念,一种她在便万事无恙的信念。
白兔朝她怀里拱了一拱,惹得她一笑,一切的疏离感又瞬间被瓦解冰消。
宣城此时看着舒殿合曲线优美朦胧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意她失智的事情?
等宣城回过神的时候,冯夕婉已经讲过了她是如何与哑仆遇上了,哑仆为了给舒殿合解毒花费了多少心血。
而且冯夕婉已然注意了她的走神,故意问道:「公主你有在听吗?」
宣城扶额,掩饰住自己的窘迫,嗫嚅应道:「有……有……」
美色果然误事啊,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古今的昏君会沉迷温柔乡了。
换作是她,不就是几座烽火台?点点点,立刻点。就算将万里江山拱手献到美人面前,她都乐意。
「是吗?」冯夕婉盯着宣城的眼睛,神情含着琢磨的趣味。
宣城从她的话里品出别有一般的味道来,暂不能下定论,便留了一个心眼,岔开话题问道:「接着你方才的话……」
「小女刚刚说到哑叔为驸马解毒的事,因驸马所中之毒甚是复杂,哑叔用尽奇珍异草都没有办法解开她的毒,最后不得已只能冒险试着以毒攻毒……」
冯夕婉语气沉重了起来,道:「一时不解,反而使驸马的病情更为沉重。体内的毒性一旦发作起来,症状时如寒冰刺骨,时如烈火焚身,反反覆覆,无休无止。
所以驸马迫不得已被逼着长期待在寒冷的地方,以延缓毒性的发作。
如此数年下来,驸马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却因为冗积体内的毒素伤及了脑部,变成现在失智的模样。」
「原本驸马一醒过来的时候,小女就打算书信寄于公主,让公主知道驸马未死,驸马却不让小女这么做……」
「为什么?」开口之后,宣城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了,一摸脸颊已是泪流满面。
她还记得那时候从楚嬷嬷口中得知舒殿合为了救她,不惜渡血将自己身上的毒引到了她的身上时的心情,如雷贯耳,如遭电击,甚至一下没站稳,径直跌坐到了椅子上。
对舒殿合无端冷漠的不解瞬间化为了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会中毒,又为什么要牵连到她。
如今她知道了更多的后情,那些本就没有被遗忘的情绪捲土重来,眨眼间就把她淹没起来。
这些痛苦本来应该都由她来承受的,舒殿合为了救她,才会经历这些折磨。
她宁愿自己当时就中毒死掉,也不想她为自己付出这么多。
宣城屏着气,两耳空空,只见冯夕婉的双唇翕动,却听不见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她茫然地望着冯夕婉,直到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刚才失去的声音像潮水一样全部涌来,带着冯夕婉心疼的语气,灌进她的耳朵里。
「驸马怕自己万一活不成,再让公主伤心难过一回,倒不如那时就让公主以为她死了……」
「外面那座坟是怎么回事?」宣城听见自己的身体反射般的问出她想知道的事,灵魂却还没有跟上身体的步伐。
「是驸马清醒时让埋的,她说从今以后世上再无舒殿合这个人了,就让过去与她的男子身份一起葬了吧。」
冯夕婉一停顿,接着道:「公主不要怪哑叔欺骗了您,他只是心疼驸马,怕驸马遇见您,会再次被搅入危险之中。」
宣城胡乱抹干脸上的眼泪,勉强挤出微笑来,含着眼泪的眼睛虽然悲伤却带着坚定,道:「不会了,本宫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伤。」
冯夕婉未置可否,静等着宣城实现自己的承诺。
和兔子玩的正开心的舒殿合,突然发现身前多了一道阴影挡去了她的阳光,她迷茫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关注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舒殿合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纯粹而无瑕。
无论经历过多少事情,也依然清澈如浸在山泉水中的琉璃一般。
「驸马,我来带你回家了。」她对她说。
舒殿合与她对视了一会,然后低下头继续玩兔子,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站在宣城身侧的冯夕婉看到公主的动作僵住了,感同身受地替她感到尴尬,好意出来转圜道:「驸马现在惯常不喜欢搭理人,公主要是和她再熟一些,说不定……」
熟一些过往亲密无间的夫妻,而今却要熟一些,对方才会理会自己。
宣城分明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一事实,心头还是忍不住翻起苦涩来。
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她点了点头,转头对柴隆威说道:「本宫要留在这柴隆威领命后,主动请缨道:「卑职的本份是保护公主,公主要留下,卑职若走了便是弃公主安危于不顾,望公主恩准卑职随公主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