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教学楼后头有个后操场,很小,只有一个篮球场和几排单双槓,季晨离还记得自己原来小时候最爱玩这排槓子,她看着这几排槓都能想起自己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样儿,谁能想到转眼已经两辈子了。死过一次还能再回来,说出来只怕别人要当笑话听。

季晨离记忆里高得自己得爬上去才能摸到的槓子现在已经变得很矮,稍微跳一下就能坐上去,可惜她今天穿了条包臀裙,坐不了,只好靠着杆子发呆。

季晨离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到这来,只是见到明烺,下意识地想逃,这样的场合,明烺是高高在上的捐赠者,而她是好几百个被捐赠者之一,这样的关係就像她们之间的感情一样,明烺不稀罕的时候,自己求也求不来,一旦明烺想施舍了,自己就不得不接着,躲到哪里去都躲不开。

季晨离早就知道她们之间的关係是不对等的,哪怕活了两辈子,哪怕明烺现在看似在求她,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可她们之间仍旧是不对等的,明烺还是高高在上的那个,改不了。

篮球场旁边种了一排桃树,不高,早过了开花的季节,叶子郁郁葱葱的,季晨离盯着桃树发呆,只听身后有人道:“晨离。”

季晨离回头,勉强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明烺走过来,季晨离道,“谢谢你给学校捐款。”

明烺道:“是许璐洋的主意。”

也是,明烺这么忙,不可能注意到一所学校的问题,当然是她身边那个无所不能的助理的功劳。“不管谁的主意,这个老学校能返修一下,总是好事,还是谢谢了。”季晨离站直身子,摸摸她靠着的这根横杆,想起童年的趣事,笑了笑,拍拍杆子道:“就是这根杆子,当年我还从上面掉下来过。”

“小时候皮,不懂事,别人爬我也爬,好不容易爬上去想表演个倒挂金钩,结果力气小勾不住,头朝下摔在地上。”季晨离踢着脚下的沙子,“还好是沙子,这要是水泥,我这条小命早就保不住了。”

她说得轻鬆,明烺听得心里一缩,自从季晨离在她面前死过一次之后,她的承受力就变得特别低,受不得季晨离有一点危险,哪怕只是早就过去的童年里的一件小事,明烺都要胆战心惊,庆幸还好,这个人,小时候这么顽皮,终究还是平安长大。还好,自己能遇到她,两次。

“后来回去被老院长骂了一顿,一边骂一边哭,陶源姐和我也跟着哭,三个人在医院里哭成一团。”仿佛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季晨离说着说着就乐起来。

这些事她早不回忆了,自从陶源死后,从前的记忆季晨离就不敢再想起,她前二十年的人生是跟陶源连在一起的,每次想起来,最终脑海里出现的都是陶源死前的血流满面,彻心彻肺的疼。

“能重来一遍真好。”季晨离道,她这辈子註定不再有爱情,至少亲情还能留得住,有一个陶源,够了。

明烺对季晨离的话深表认同,也认真地点头,“是啊,真好。”

她和季晨离站得很近,说话时转头看这个自己弄丢了半辈子的人,然后悄悄地把手伸过去,握住季晨离的手。

季晨离感觉手边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接着掌心里塞进了另一个人的掌心,十指相交,明烺的手即使在夏天也是凉的。

季晨离转头,发现明烺目不斜视,表情严肃,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她又看到明烺头髮fèng隙里露出一点耳朵尖,有点发红。

季晨离花了一辈子渴望握一握那隻手,在巴黎时明烺生病,觉不出正常的温度,如今那隻手硬塞进自己手里,竟然和季晨离幻想中的明烺的手的触感分毫不差,比常人的温度稍低,夏天握着很舒服,手指薄薄的皮肤下,每一根骨头都藏着力量。

这样一隻手,握在手里该是踏实的,但季晨离握着却觉得害怕,因为这隻手不属于自己,她早晚会失去。

“搬过来吧。”明烺道。

“什么?”季晨离没听清。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明烺这个提议来得突然,季晨离却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反正都是戏,明烺怎么演,自己看着就是。

不过这回自己是观众,就算两人的关係不对等,季晨离总有了和明烺提些要求的权利。

“我不住韩欣远住过的房子。”

“好。”

“韩欣远喜欢的地毯,我想烧了。”

“好。”

“那个讨人厌的厨子,他以前整过我,换了。”

“好。”

“还有管家,我不喜欢他,也换了。”

“好。”

季晨离提了很多无理的要求,明烺没有犹豫地一一答应,季晨离听她一句一句的好,只是笑了笑,不相信她真的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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