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说着不生气,但狛治明显还是被伤到了一下,出发的时候只顾一个人闷头走,根本不管珍香有没有跟上,显然是要冷战。

珍香也没有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兴趣,但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咱们走快点,今天天黑之前就返回,不要在外面过夜。」

你这怕鬼的毛病越发严重啦?狛治有点想嘲讽一句。但终究因为还在冷战所以闭紧了嘴巴。

他不明白无名氏为什么永远在防备他,明明无名氏也曾劝他放下过去,放下罪人的身份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难道那些话都只是无名氏说说而已吗?他明明已经在心底的某处把无名氏当成朋友和家人了。

儘管心情乱糟糟的,狛治赶到父亲的墓碑前时还是尽说了喜事。

他确信自己是被救赎了,对于未来也抱有了前所未有的期待之情。

「庆藏师傅曾对我说,我的名字当中,「狛治」的「狛」就是「狛犬」的「狛」,狛犬是镇守在神社门口的守护神。父亲您为我起这个名字,一定也是希望我像狛犬一样守护他人吧?请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守护好珍视的家人们的。」

狛治说完,跪在墓碑前郑重地磕了头。

墓地中很安静,风也在此止步,仿佛这世界正无声地为狛治降福。

珍香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悄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短刀。

两年来珍香从没忘记过这把短刀,时常背着人拿出来磨砺。

两人虽然打着冷战,却成功赶在天黑之前就回去了,这原本该是令人大鬆一口气的好事,可素流道场的门口却出现了官差。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官差上门呢?

狛治的胃部痉挛起来,在官差开口说话之前,他就弯下腰干呕不止。

是约好在今天上门的婚礼筹备者报的案。水井中遭人投毒,庆藏师傅与恋雪饮下毒水,双双殒命。

狛治已经搞不清自己在浑浑噩噩中都做了些什么了,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送走了官差,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答谢了婚礼筹备者,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知道了投毒的是隔壁剑术道场,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好好安葬庆藏师傅和恋雪。

也许是好好安葬了?也许还没来得及?算了,这毕竟不是最紧急的事。

总之,回过神来的时候,狛治已经站在了剑术道场门口,而无名氏正挡在他面前。

「你想做什么?」无名氏问,手中亮出了短刀。

狛治发现这把短刀好像就是两年前他与无名氏初见时,无名氏手中的那一把。

保养得真好,一看就很锋利。

看来无名氏早就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事,料到了他终会违背诺言。

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他却还傻乎乎的以为未来可期。

第88章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狛治说道。

他儘量用比较冷静的声音说话, 以证明自己完全可以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

他不只是头脑一热,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珍香说:「剑术道场如今总计有六十七名门徒,就算在水井中投毒是多人合谋, 一定也存在着无辜者。或者,至少会有人反对这件事, 只是尚没来得及检举揭发,惨剧就已经发生,总有罪不至死的人。」

「这重要吗?」狛治笑起来,他很惊讶自己还笑得出来。

但与此同时, 他又知道自己原本火热的心已经冷却了。

他感觉好冷。又冷又痛。

「无名氏,真为难你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理智, 还能考虑到剑术道场里可能存在的无辜者, 并站在我面前为他们发声,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心怀正义的人呢?」

相比之狛治努力压抑的疯狂模样,珍香冷静如一块石头。

她平静地看着狛治, 平静地说:「我只是希望你停手。庆藏师傅和恋雪死了, 但你还活着,你还有希望和未来。」

就像是仅仅在陈述事实,她的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平稳:「并且, 你并不是就此一无所有了,你的身边还有我, 我们是亲人也是朋友。所以你应该听我的,你没必要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我可以帮你用法律的武器制裁仇人。」

「真有意思, 事到如今你居然开始和我谈感情了。亲人?朋友?你在这么说的时候自己心中相信吗?难道两年来一直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人不是你吗?」

狛治觉得这太好笑也太讽刺了,他的心臟在痛苦地皱缩,可无名氏却表现得那样待定自若,仿佛根本没听懂他的讽刺。

他只好把话再说明白一点:「无名氏,麻烦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把我们、把庆藏师傅和恋雪当成你的亲人吗?」

「……」

「呵呵呵……我就知道,一定是从未有过,你啊……你根本没有心。」狛治笑出了眼泪。

珍香微微抿住嘴唇,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是把一口酒含在口中细细品味,直到默默吞咽下去才重新开口说话:「就算我没有心,但是你有,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还来得及回头。」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背诵我父亲的遗书!别再虚伪了,你不是一直想杀死我吗?那你就让开路,等我杀了那些人,你不就可以名正言顺杀掉我了?」

确实。珍香想。那她现在挡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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