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宁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触及了什么,一滴泪水,啪的一声,砸到了嘉庆的手背上。

嘉庆愣愣的看着那滴泪水,想要笑,却只是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他轻声道,就和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语气一样温柔:「你能为我流泪,我很开心,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

……

思宁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红肿,她不自在的垂着眸,好似想要遮掩自己如今的情绪。

而等在外头的鄂罗哩和青衿,也只当没看见思宁的神情,鄂罗哩将她一路送了出来,等思宁快要上轿子的时候,鄂罗哩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雕了一半的玉簪子递了过来。

「娘娘,这是您二十岁生辰那天,皇上原本想要雕出来给您的,只是雕刻了一半,皇上又觉得不好,到底没能送出去,皇上让奴才将这玉簪子埋到后院的桂花树下,不过奴才想着到底是皇上一片心意,便一直收着,如今便再给您吧。」

思宁看着那玉簪子,一下子愣住了,

二十岁生辰,不就是她生下绵怡之后没多久的那个生日吗?

那时候她还在坐月子,生日也没好好过,但是她却记得,永琰赏了许多东西给她。

而这个簪子……

虽然只是雕刻了一半,可是依旧能看出雕刻之人的用心,他雕刻这个簪子的时候,原本的刘佳氏应该还活着吧。

这是爱新觉罗永琰送给刘佳思宁的簪子。

并不是给她的。

思宁看向鄂罗哩,淡淡笑了笑:「多谢你了鄂公公,只是既然皇上当时没有给我,如今我也不好收下,你拿给皇上吧。」

鄂罗哩没料到她会拒绝,有些愣住了。

思宁没再说话,转身上了轿子。

而上了轿子的一剎那,说不上来是触及到了哪个点,她突然泪流满面。

……

自打那天思宁侍疾之后,后宫的几个妃嫔们也陆陆续续开始侍疾,除了如妃,如今她怀着身子,而且胎像还有些不稳,嘉庆下了命令,不许他过来。

嘉庆开始养病,而前朝的事情,则是由绵怡监国。

他开始变得越发忙碌,每天都每个清閒的时候。

除了监国,他还需要去嘉庆榻前,接受嘉庆的教导。

嘉庆好像是要把自己知道一切东西,都要一股脑的倒给绵怡,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每天都要和绵怡说两个时辰以上。

大家都掐着时间数嘉庆的寿数。

但是没想到,最后先死的,竟然是皇后。

据说是因为惊惧不安,再加上感染了风寒,这才一病去了。

嘉庆在听说之后,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便再无评论。

绵恺在皇后灵前哭的死去活来,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的额娘,还是在哭他自己虚无缥缈的前程。

十一月底,嘉庆的病情更重了。

太医那边,连皇上能不能过完这个年的话都不敢下定论。

绵怡发狠,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在嘉庆榻前伺候,但是嘉庆此时却显得十分坦然,他对着绵怡道:「不必折腾,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绵怡流着泪跪倒在嘉庆病榻前:「皇阿玛,儿臣无能。」

嘉庆却笑了笑:「好孩子,你是我所有孩子中最聪明的一个,日后这江山社稷,阿玛也要交到你手上了。」

绵怡哭的说不出话来,嘉庆却牢牢地握着他的手:「一定要当个好皇帝。」

绵怡哭着点头:「阿玛,儿臣一定不让您失望。」

嘉庆笑了,这回的笑是释然的笑,他摆了摆手:「好孩子,阿玛知道你最争气,好了,你去把他们都叫进来吧,阿玛有些话想要说。」

他说道最后,语气有些模糊。

绵怡跪在他榻前,看着榻上干瘦的老人,心中的不祥之感越发浓重,一时间泪流满面。

……

思宁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笔,细细的在宣纸上勾勒。

这支笔是当年在南三所时,永琰送给她的,碧玉做的笔管,上好的狼毫,按着永琰当时的画讲,正适宜作画。

不过这东西自打到了她手里,也没用过几回,因为她觉得太过贵重,总怕摔着了。

可是今儿思宁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起了兴致,让人将这笔拿了出来。

她的画也是永琰教给他的,在南三所的时候,干隆忌惮儿子,因此永琰也没什么差事,除了读书,便是大把的时间,因此他们两人当时也是有过一段温馨时光的。

她跟着他学会了写字,学会了作画,虽然不见得多好,却也足够用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画起了当时后院的那棵桂花树,金灿灿的一片,夏日的时候,格外的香甜。

正当她勾勒树冠的时候,青衿突然脚步凌乱的走了进来,她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道:「贵妃娘娘,皇上驾崩了!」

「吧嗒」一声,碧玉做的毛笔掉在了桌子上,果真如同思宁之前所想的那样,摔做了两端。

可是此时她已经顾不得这个了,她有些茫然的看着青衿。

似乎有些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皇上驾崩了?

嘉庆死了?

永琰,永琰走了……

她腿一软,瘫倒在椅子上。

青衿吓的急忙上前来扶她。

听着耳边一声声「娘娘您别难受」,思宁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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