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小水池被雨水打得沥沥作响,阿镜站起身来:「还是说你接下来有别的事要做?」

这句话完全是废话,他要是还有别的地方去,就不会在这里站半个小时看小孩玩泥巴浪费时间了。

于是阿镜自顾自地取来热水和纱布,分了甚尔一部分,又去翻箱倒柜地找软质的棉垫。后者默不作声地借用这些设施处理伤势,看着对方在原本一眼望过去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变魔术一样找出各种各样的奇怪道具。

普通人的行为逻辑往往基于过去的人生经验和当下的判断,而这个人的行事方式上还要加上对未未的观测和补正,很难用常理来解释。禅院家的大部分人如今也已经有些习惯她的行为古怪,对于一些逾矩的做法往往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又过了十几分钟,墙角下传来了衰弱的猫叫声,穿透雨声传进房间里。

来了!阿镜腾地从榻榻米上站起来,撸着袖子就要去庭院里抓猫。只可惜她准备充分但手法有限,禅院家也找不出合适的棉手套,一人一猫僵持不下,黑猫逃得飞快还大声哈气,以雨伞为圆心来回逃窜,露出刚生出来没几周的尖锐牙齿呜呜威慑。

「你就是为了这个?」

甚尔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对方在雨水中和猫左右互搏:「特意挖了个洞让猫可以跑进来?」

「现在这是我的猫了。」

「……它好像不这么觉得。」

「没关係,小猫咪不需要思考,我觉得是就行。」

阿镜很有自信,可惜猫也非常抗拒,斡旋几个回合之后,甚尔终于忍不住弯腰动手,用完好的那隻手臂捏着猫后颈把它提了起来:「所以呢,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接下来?接下来应该关笼子带回房间餵牛奶,擦干身上的水再固定伤腿。看上去很凶的小猫很快就开始真香,吃得满头满脸都是白色的奶渍,尾巴高高地竖起来,但还是不肯让人碰。

「这种猫可未必会愿意让人养。」

甚尔看着笼子,「你打算养吗?它可不一定领情。」

「我看过好几种未来,这种年龄的小猫独自在野外的成活率几乎为零,留在这里是那些未来里最好的一种。」

阿镜不动声色地回答:「所以由我来做决定。」

绝大多数人类,只会对未来一无所知地向前走,就像是绝大多数人类都看不到咒灵一样。因此,能够「看见」的人就天然地承担了庇护「看不见」的人的责任。

小猫咪也一样,于是她挖开院子,留出只有猫能通过的甬道,等待对方主动选择钻进来的那一刻——命运展开了它的坦途,踏上去的那一刻,所有的备选项与过去一同消失殆尽。

不退转,没有后悔的机会,选定的道路不会再有第二条。

舔干净牛奶之后,猫在笼子里伸了个懒腰,开始有些焦虑地团团转。阿镜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猫额头的绒毛,微弱的咒力波动从指尖荡涤而出,轻而易举地杀死了猫身上的几隻跳蚤。

热水和纱布都正好用光,房檐向下淅淅沥沥地滴水,明天是围棋课的日子,但仓田老师有升段赛请了假,如果顺利的话,再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就已经会是仓田七段了。

作为必要的社交,阿镜已经提醒过禅院家负责相关杂事的人提前筹备升段的贺礼。

甚尔神色有些杂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真不像是个小学生。」

「很快就会是国中生啦,不过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去学校。」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

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你会代替猫来做决定,对人类也一样吗?」

「……?」

阿镜露出迷惑的表情,所以你们禅院家的想像力都在这种地方这么跃迁吗?

「……不,没什么。」

第7章 7

即便是放眼整个日本围棋界,仓田厚的实力和升段速度都可以称作是异军突起。

这一次的升段赛放了电视转播,解说员语气很激动地介绍,说他是日本年轻棋手里的第一人。

阿镜是从当地的报纸上看到的这个消息,报纸的内页里付了升段比赛时留下的棋谱。除了有关这位仓田老师的消息以外,剩下的部分被猫当成了玩具撕得粉碎,很蓬鬆地垫在了猫窝里。

磨合了几天的时间以后,小猫咪终于放弃了思考,算是勉强接纳了这个新家。禅院家的态度对此不置可否,只要阿镜仍旧作为咒术师为他们工作,养个小动物实在算不得什么要紧事。

倒是有人想要靠为难一隻猫来上升到威胁猫的主人,但阿镜在他们尚未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提前预判,并且和这几个年龄虚长几岁的熊孩子进行了「亲切友善」的交流,不论过程如何,结局是这隻猫终于获得了在禅院家大部分区域自由奔跑的权力。

她摸着那孩子的头髮,声音温和地:「你快要加入躯俱留队了对吧?出任务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一点,毕竟折断手脚还是蛮痛的,小小年纪留下后遗症以后下雨天腿可是要疼一辈子呢……啊,不过也要取决于这一辈子的时间总共有多长喔。」

硬生生吓得年龄比她还要大一些的男孩涕泗横流。

下一次授课的时候,升段成功的仓田老师带来了一个新的建议:「阿镜,你要不要去考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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