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约沾了些水,在桌上涂画:「顺三峡过白帝城,只需一日就能入荆楚,换做是我,不如选择夷陵。」
萧成邺愤怒了:「是啊,他怎么不去夷陵!那边的钦天监还没落成呢。」
「也许夷陵早是他们囊中之物了。」陈约道。
萧成邺:「我插句嘴,边吃便说,一会凉了。」
「吃不下,不用管我。」陈约说,「或许大多数分舵都如罗城清水教低调,只有渝州不同。」
萧成邺惊呆了:「……不是吧?为什么啊?」
萧成邺这厮不经吓,顿时愁云满面起来,掏出一壶酒。
陈约起初没在意,谁知这厮离军几年,混得连酒量都不如从前,喝了几杯就撒泼,扑上床就要在这睡。
陈约好容易才将他赶走,终于落个安静,睁着眼挺到半夜,才听隔壁发出了稀碎的响声。
他一推床边的杯子,自己也往下一滚。
……摔到地上,陈约才发现止疼药一天要吃两次的必要。早上的药效已经分毫不剩了,只能咬住牙关、听着匆匆赶来的脚步,撑过这一阵的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快编不下去这个内容提要了,尖叫。
打开目录可以看到如下励志内容:#强迫症是如何坚守原则的#
第23章
顾飞飞辟谷入定,确实不用进食、不理世事,只专注于将灵气运转在经脉中,洗经伐髓。
自从来到这方天地,她还是第一回 运气修炼,但并不生疏。这是刻在骨髓里的本能,即使身在异世,在遇到难处时,这样的灵气运转仍能使她宁心静气。
几个大周天后,再睁眼,顾飞飞听见打更人敲过三下,已经三更天了。
这时候早已宵禁,出门是不成,睡也睡不着。她无所事事地愣了一会,下床点灯烛。
点到一半,隔壁突兀传来一声巨响,还有东西碎裂的声音,她心头一跳,想都没想,便推门跑了过去,正看到陈约狼狈地倒在地上,身边还有一地碎瓷片。
「……你。」顾飞飞先一个法诀收起瓷片,拉住陈约的胳膊,后知后觉地语塞,只憋出一句,「你怎么了。」
陈约道:「不小心。帮我倒一杯水吧。」
顾飞飞扶起陈约,正好手里还拿着火摺子,顺便点了这屋的灯,又用法术借桌子上尚有余温的水泡好一杯热茶。
灯火下,陈约只穿着雪白的中衣,身上透着一阵药香,伏在地上。他黑髮未束,凌乱地披散下来,被冷汗贴在脸上。
顾飞飞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一隻翩翩画皮鬼,手上不敢用力,只敢拢着这个人。
陈约回到床榻上躺好,接过茶杯,一闻就发现是浓茶——顾飞飞显然不知道茶叶还能提神,恐怕只是觉得往水杯里扔一点这玩意显得好看。他心说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要的茶水,哪怕一夜睡不着也得喝,只得呡了一口,才放在了床头。
做错事就得道歉,惹人生气合该去哄。陈约清了清嗓子,思忖着准备开口,正好顾飞飞神游半天,这会刚刚回神,突然问了一句:「你不吃止疼的药,就是这样么?」
陈约坦然承认:「是,吓到你了么?别怕。」
顾飞飞始终认为陈约的伤是自己所致,知道他不好受,心里也难过,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道:「抱歉。」
她虽讲了这话几次,依旧认真地重申:「我会负责任。往后我在这里修炼,照顾你。」
说着,顾飞飞还从旁边拖过来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陈约的床头,脸上儘是愧疚。
陈约把她骗过来,无非是要认错,哄她别生气,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看这姑娘大有在这坐一夜的架势,他连忙道:「不必,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必这样……」
顾飞飞忽然想起陈约上午那句「我让她留下来做什么,拖累她照顾我么」,顿时更不是滋味。
那种专挑难听话说的彆扭又浮上心头,她道:「你放心,我不会一辈子被你拖累,只不想欠你什么。待找到法器,修为恢復,我替你重塑经脉,此后两清,互不相欠。」
陈约愕然。
顾飞飞说完狠话,自己却并没能感到舒适,反而更加烦闷了。
她从前看话本,向来不能理解口不对心,认为喜欢就该说出来,不喜欢就该拒绝。直到现在,她方才知道,从前自以为的「理所当然」是怎样的旁观者清。现在「当局者迷」,仿佛一时之间,她身体里就像突然长出了两隻不受控制的手,一隻捂着她的嘴,将所有的真心话都堵回嗓子眼里去;另一隻摁着她的胸口,压得人透不过气。
她一眼都看不下去陈约惊愕又难过的样子,匆匆忙忙撂下一句「我入定了」,便干脆利落地断开五官六感。
陈约差点被这话捅了个对穿,好容易捱过身上的疼,又是一阵心痛如绞。他不知道什么是「入定」,唯恐这姑娘什么时候睁开眼,不愿让她看到失态,儘可能令面色无虞,手却攥紧了被子下的床褥。
但这次怎么都熬不到头,陈约只觉得胸口闷得要命,随后突然喉头一阵腥甜,他只来得及拿起床上没用完的纱布捂着嘴……呕出了一捧血。
吐完瘀血,他反而舒服点,陈约擦干净嘴角,第一反应却是去看顾飞飞。
顾飞飞却好像没听到一点动静,还是一动不动,真如不在凡间一样。陈约无声地提了提嘴角,把沾了血的纱布压在枕头下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