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盘腿坐好,用起她最擅长的「有样学样大法」。旁边的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学,用刀子刮肉下来,夹在饼里吃,也很像模像样。
旁边的人看她吃得一本正经,看得直笑。顾飞飞悄悄问陈约:「我做错了么?」
陈约也快压不住笑了:「没有,是你太可爱了。」
顾飞飞:「……」
与汉人惯来的疏离礼貌作风不同,西域人好客而奔放,吃完了饼夹肉,几位年轻的姑娘跑来拉着顾飞飞,带她去篝火边上,围着火焰转圈。
原本应该是跳舞,顾飞飞不会,她们就改成嬉笑玩闹,等顾飞飞与她们熟络后,才比划着名教她怎么跳。
顾飞飞自小没学过这些,生疏地试着伸开手臂,即便做得不像样子,也没人嘲笑。于是她渐渐胆子大了,和姑娘们一起跳,跳了一圈,居然就这么学会了。
汉子们喝完酒,也嘻嘻哈哈地加入跳舞地队列里,站在外圈,拍着手唱歌。
顾飞飞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不过从调子来感受,应该是一首欢快的曲子。
她玩得正好,隔着重重人影,遥遥看到陈约,想伸手打招呼,可见他和几位年长的人在说话,面色还有几分凝重。
顾飞飞心说不对,想脱离队列,但这些年轻人绕成两圈,她一时又不好跑。
这时,陈约似有感应,往这边看了眼,对顾飞飞一笑,示意她安心去玩。
顾飞飞却难以安心了,她揣着一肚子怀疑,沉下心来,打量这一圈的人。
方才只顾着吃,她还没发觉,这下一看——在场如她一样有心事的,居然不在少数。
只有年轻人在一起又唱又跳,年长的人们坐在一边,面色都不好看,似乎在担忧什么。
而在中间玩耍的年轻人,也并非全然无知地快乐着,甚至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在竭力掩藏着笑闹下的不安。
一曲终了,顾飞飞谢绝了继续玩耍的邀约,回到陈约身边。
陈约附在她耳边说:「这是个中原未曾有记载的部落,他们自称『神的后裔』,认为自己部落的血脉中,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而他们的族长刚刚预言,灭顶之灾就要来了。」
中原自古只有称帝的人,才能自认「天子」,「神的后裔」一说法不便直译,陈约将这一族潦草地暂时称为天目族,意为「可借天目看破世俗的人」。
这一说法也得到了天目族长的认同。
「按照族长的说法,他们的灾难就在这一两日间,所以全族举家离开了故居,试图避开天灾。」陈约道,「他们白日迁徙,夜间祭祀,祷告神明,祈望垂怜。」
顾飞飞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明的垂怜,就是不会垂青任何人。」
陈约笑道:「也不尽然,总有运气好一些的人。譬如你我相遇,就未尝不是一种神的垂怜。」
顾飞飞顿时无法反驳。
陈约道:「谁都未曾见过神,便怎么说都有道理。再说回天目族,他们举家搬迁,也曾占卜,结果指向中原。」
许是小人之心,陈约实在不信一个逃难的部落还有待客的心思,又问了几句。族长便不好意思地说明,占卜结果里,还显示出,往中原的方向走,可遇见一天降神女,助他们脱困。
好巧不巧,刚刚离开部落的第一天,天目族旧居便发生了一场地动。这「灭族之灾」的第一步,俨然已经开始。
顾飞飞:「……」
陈约说:「所以看见你的时候……」
这种「天降神女」的说法,其实有点模棱两可。自西域入关,一路上总会碰到些进出来往的,如果赶上举家一起搬迁的,就必然能碰上女眷。
只要是女人,就能当做「天降神女」来解释。
如果时运不济,没碰上女人,勉强也能将男人解释为「上辈子是女的」,来应这个寓言。
总之,搬迁成功了,各有各的解释;真的不成功,也能当做「没有遇见对的人」。
顾飞飞无言以对,陈约说:「我建议他们一行入关,到中原境内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行数十人,总不能看着他们浪迹大漠。」
顾飞飞道:「通关文牒……」
陈约说:「无妨,等他们到边隘,出使的队伍也来了,有之衡的信物,安顿这些人总没问题。」
顾飞飞说:「所以,你就是『天降神女』。」
陈约:「……」
当然,陈约也没全然放下戒心,毕竟这些年中原与西域各部落时敌非友,若说整个「天目族」都是个幌子,其后别有目的,也未尝不是说不通。
但这一队人马,妇孺老幼俱全,总归都是人,要是真的,见死不救更不行。
第44章 西域二三事
陈约要试探这些人, 顾飞飞问自己有什么能帮忙的,陈约道:「你只需和他们玩去,不必管这些, 算作帮我打掩护。」
顾飞飞想到陈约说装病就装病的本事, 又问他要不要试试。毕竟妇孺老弱,最容易令人放鬆警惕。
陈约哭笑不得:「那不过是无奈之举,好了,你且安心。」
陈约为天目族指明了入关的方向, 并自称是边隘小城的商人, 很有门路,能够安顿他们,这回带着新婚夫人玩够了, 也准备回乡,刚好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