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三九寒天,御花园仍是一派生机盎然,各色冬梅竞相怒放,点缀出五彩斑斓的意境,园子中心地带,几棵素心腊梅开的繁盛,竟像一颗颗挂在树上的雪球。
秦子舒一扫众人面色,张怀之依旧面如冠玉,一副病态的透白;站在观景亭阶梯一侧的宁太妃,倒是脸色有些阴沉,想来是落了下风。
秦子舒心中已生喜意,面上却是不显,神情反而更为恭敬的行了礼,「宁太妃!」
宁太妃看了他一眼,神情颇为怪异,只瞬间又恢復寻常,点头道了声,「皇帝!」
稍顷,又道,「本宫有些乏了,就先回了!」
秦子舒凝神片刻,微笑送道,「太妃慢走!」
待老太婆和几个奴才宫女离得远了,秦子舒这才收回视线,面露几分好奇,问道,「你怎么惹着她了?」
张怀之还未开口,秦子露便护着道,「到底谁惹谁了,好好的素心,开的正好,那老妖婆非要让人来采了去,她那圆缺宫死气沉沉的,就是插满了素心也无济于事......」
秦子舒拧了拧眉,眼中微有谴责,「长乐!」
秦子露抿了抿嘴,不再吭声,一旁的张怀之跪拜道,「陛下万安!」
「起吧!」秦子舒抬了抬手,转到一旁的软凳上坐下。
张怀之有些惴惴不安,如玉的面上闪过一丝愧疚,「是微臣的错,还望陛下不要怪责公主!」
见秦子舒没什么表情,他再道,「微臣不知那是婢女是奉令采的,若知她是圆缺宫的,微臣万不可能......」
「你没错!」秦子露颇有些不平,对皇帝的不动声色更有些不满,「你不过呵斥了那贱婢几句,她便搬了老,太妃过来!」
「如今这宫中,难道驸马连教训个婢女都不成了,就她圆缺宫的婢子金贵......」
「好了!」秦子舒喝止她,总算将事情的前后连贯起来。
这几棵素心要追溯来源,还算是先皇投宁太妃所好,特意从极北之地移过来的,前后换了几任花匠,才有如今这般的繁花盛景。
每年花期繁盛之时,老太婆总会遣人过来挑几支最为俏丽的回去妆点宫殿,秦子露也知道这渊源,向来不愿往这跟前靠,没想到今年为了讨好驸马,倒是无心插柳,估计将那老太婆气的够呛。
他转头吩咐言申,「你回头去问问花匠,这几棵素心可能移了,若能,移到圆缺宫里吧!」
「这几棵树杵在这儿,总有些碍着视线的!」
言申弓腰领命道,「遵令!」
秦子露这才露了笑意,「皇兄,您果真是最好的!」
「行了,也别拍马屁了!」秦子舒脸上也露了笑意,「时候也不早了,你若是不留下,就早些出宫吧!」
她当然不愿留下,道了声万福,便与张怀之相携离去。
秦子舒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但愿,只是巧合。
······
自上次闹了个不欢而散,两人又是几日未见,当然沈碧落也不稀罕见到他。
她虽是个耐得住的性子,但毕竟是在陌生的环境,整日除了陪小无忧画画,便是睡觉,真觉得自己活得越来越像个废物。
上次匆匆见了唐可儿一面,她就想着找机会再遇一次,可别说唐可儿,连永宁都销声匿迹了,她又不愿去问他,自然僵持着。
小无忧现今儿用的是她的画笔,她有时技痒,也跟着掺合几笔,但长此下去,总有些不得劲,想想还是出去替他采买一套。
她也没想遣人通报一声,带着盛一说走就走,在王府大门处却被流觞拦了下来,「王妃!」
沈碧落脸色却是不好,犹疑道,「怎么,我如今也同小无忧一般,连自由出入的权利都没了?」
「你家王爷这是也打算将我拘禁起来不成?」语气中已带了冷讽的态度。
「王妃误会了!」流觞微微有些汗颜,「只是王妃定做的那些画笔,落斋还未完成,属下怕王妃白跑一趟,才......」
「我何时说是去落斋的,我就不能是去其他地方?」沈碧落心中一咯噔,没想到他们竟在那儿安插了人盯着。
转念又想,那人向来是滴水不漏的人,想必早就发现了端倪,不觉定下心思,冷笑道,「你家王爷这是拿我当囚犯呢,去哪儿也不放心,是不是要拿个绳子拴着?」
流觞首次看到沈碧落胡搅蛮缠的一面,嘴上愚钝,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吶吶喊道,「王妃!」
王爷想着冷处理,时间长了王妃的气焰能够湮灭下去,可在他看来,此路完全不通啊!
他是不是该提醒王爷两声,可他自己都没感情经历,拿什么说服人,永宁这傢伙这几日又一直留在唐府,真是急死个人!
沈碧落也不管他面色几变,冷声道,「让开!」
流觞思虑片刻,终是让人放行。
······
秦子墨正在案前处理几份新递交上来的军务,可心思却微微漂移。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哄这个新婚妻子,他是想着给她时间去慢慢适应,适应她的新身份,可似乎事与愿违,她反是离自己越来越远。
想到此处,他心中甚为烦闷,将手中毛笔甩掷而出,用了十层力道,门上只留了一个乌黑的洞口。
流觞看到透门而出的毛笔,脸上可没半丝喜色,更谈不上替他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