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节奏平缓,袁木和罗美娟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得入神,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门铃声突然响起时,袁木立刻坐直了身子,转头望了眼门的方向,再回过头便吓了一跳,罗美娟脸上两行泪水汇到下巴,正在往下滴落。
「……阿姨?」
「哎,我去开门。」罗美娟悲伤难抑,眼泪还在流,按下暂停,抽了两张纸巾边擦边走。袁木想了想,跟在后面一起去门口。
盛逢时见了罗美娟这副样子,只是略微惊讶,将水果袋子递过去,看向后面的袁木,袁木解释:「《忠犬八公的故事》,爷爷去世了。」盛逢时点头,进门换鞋。罗美娟着急看电影,走在前面,盛逢时轻声问袁木:「电影还有多久?」
「半小时。」刚才罗美娟暂停的时候袁木看到了进度条。
「饿吗?」这句问得更轻。
「有一点。」袁木轻轻回答。
三人坐下来,袁木仍是与罗美娟隔一米,沙髮长度有限,袁木和盛逢时之间只余不到半米。盛逢时把手提包放在腿上,从里面拎出一个小塑胶袋,袁木打开看,里面有一个牛角包和一盒酸奶。袁木歪头盯了盛逢时一会儿,嘴角上弯露出一个很暖的笑:「谢谢盛老师。」
「不用。」盛逢时客气地说。
「分一半?」
「我吃过了。」
袁木点点头转开视线。
电影放着,罗美娟抽泣着,袁木无声地吃着,盛逢时不着痕迹地缓缓呼出一口气,再深深吸气,如是者三,以平稳剧烈的心跳。窗外天色渐渐暗了。
罗美娟一直听完片尾曲才想起待客之道,擦干了眼泪哽咽着说:「不好意思,你们都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你们随意。」
袁木起身:「麻烦您了。」
「坐吧坐吧,你们说说话。」罗美娟伤感地走向厨房。
现在沙发宽敞了,袁木还是坐在原位,没有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盛老师,您今天过来耽搁工作吗?」
「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袁木心臟吃了一闷棍,缓了半分钟,问:「麵包和酸奶我结给您?」
盛逢时考虑片刻:「好。」
「多少?」
盛逢时一愣:「手机支付,忘记了。」
「大城市生活真方便。」袁木忽发感嘆,又忽增胆气,「盛老师,我请您吃饭来还,可以吗?」
「我看一下支付记录。」盛逢时拿出了手机。
袁木的胆气被扎一针瞬息放完了。
厨房传来炒菜的「滋滋」声,屋子里灯光偏暖色,让人有在家的错觉。惚恍间袁木看着盛逢时的脸,觉得看再久也不会厌倦。不知不觉袁木就盯了两三分钟,盛逢时忍无可忍,瞪她一眼。
袁木垂头,羞愧难当:「对不起。」
「你经常盯着别人看吗?」
「没有,只盯过您。」
盛逢时无言。
「我喜欢您。」
「你说过了。」
「很喜欢。」
「谢谢你。」
袁木想想,没有话要说了,于是心安理得沉默下来。盛逢时觉得沉默的袁木最可爱。
罗美娟陆续端菜出来,她还泡在悲伤的海洋中,顾不上活跃气氛,盛逢时和袁木乐得不说话,三个人在同一张餐桌上吃了一顿静悄悄的晚饭,场面于怪异中透着和谐。吃完饭,盛逢时和袁木留了半个小时,然后告辞离开。
两人顺路。
虽然不言不语,但是即便从很远的地方看到,也不会认为这是两个没有关联的人。盛逢时始终很清醒,所以她始终感觉得到,她和袁木之间存在一种不需要刻意维繫的默契――正如同袁木所说的「心心相印」。「存在」是状态,是客观的事实,盛逢时不做掩耳盗铃的事,也就不会否定这个「存在」。面对潜在的危险,盛逢时不愿坐以待毙,但和袁木触至今,盛逢时不止一次感到束手无策。因为危险二字往往伴同诱惑。
袁木跟着盛逢时在学校下车,问道:「我可以送您回家吗?」
「不可以。」
袁木又问:「明天您有空吗?我想请您吃饭。」
盛逢时:「我恐怕没有时间。」
袁木:「如果我想和您商量下一周与邹琪沟通的计划,您明天有空吗?」
盛逢时沉思许久,期间袁木不急不催,只拿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她,身边学生来来往往,袁木眼珠不错,一心一意。最后,盛逢时说:「有。」
「谢谢您!」袁木喜出望外,看了眼时间说,「不耽误您了,回去以后我打电话给您好吗?」
「好。」
「那,再见!」
「再见。」
盛逢时转身走开,大概有二十米远,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后悔这么做。天已昏暗,路灯与霓虹灯把街道刷上不真实的光,袁木仍朝着她的方向站立,越过行人对她抿嘴笑了一下――当然看不清脸,这是直觉,甚至超越了直觉,盛逢时就是知道袁木笑了,而且是抿着唇、嘴角勾起一点点的微笑。
「……」
就不该回头的。
束手无策,束手无策。
第12章 苇糙齐摆
袁木又拎了一袋水果,是糙莓、香蕉之类不费牙齿的。因为谈的是「公事」,盛逢时把地点定在副院长李奶奶家里,对此李奶奶及其老伴没有意见,老两口早已习惯周末见到盛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