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医馆,其实不过因着东宫,交付给他的一个把柄。还有便是她了,她未及嫁人,秦知章终究怕她多受委屈,这医馆也好比是一个秦家门面。
待这一切正轨,他似乎便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秦知章本要否认,却是撞进她那眼中时,终是没有吭声,秦青拳心紧攥,许久,才觉头上一重。
伸了手抚了她的发,秦知章:「青儿长大了,再不是会一个人蹲在墙角哭泣的小孩子了。为父不过是去一趟榆白,最多一月便回。」
榆白,他与母亲定情的地方。
没听到回应,秦知章深嘆了口气去:「榆白的梅花糕你母亲最爱吃的,虽唤作梅花糕,却不是用梅花做的,这次回来,为父与你带一些,可好?」
拳心仍是攥着,秦青却点了头:「好。」
那手掌在她头上又轻轻拍了拍,秦知章才转身回了书房。
夜色沉沉落下,秦青失神瞧了那灯盏,芦苇进来伺候瞧她面色不对,方要说话,却听灯下人道:「芦苇,今日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是。」
门吱呀一声带上,秦青终是咬了唇。父亲啊,她确实不再是那个会站在墙角因为想念痛哭的小孩子了,可她仍是会哭,仍是会难过,仍是会想娘亲的。
指尖掐进掌心,下一刻,却有人自她面前蹲下,一根一根地替她捋平那紧攥的手指,她復收紧,他重又去顺,不厌其烦。
「小时候,我娘病得重,我爹不叫我近前,怕我扰了我娘休息。那天也是夏日,午后的阳光很烈,蝉鸣正盛,我爬上树去捉蝉,怕它吵到娘,可待我下了树的时候,却瞧见我娘站在烈日之下,原来她怕我摔着,一直都不敢唤我,只这般守着。」
「谁知道那一次,我娘却是又病倒了,几日才好转过来,我爹便就罚我跪了几日的祠堂。」
「我娘去的时候,我爹恨不能跟着一併去了,是祖母打醒的他。后来,他便就一心守着那边关,蒋府的年,从来都未曾团圆过。」
「我以为他从来也不曾爱过我,直到那日他换营回防,碰见我的时候掏了一枚白玉章给我,连装章的盒子都是随手拣的木盒子,可是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秦青未答,却见来人抬了脸粲然一笑:「那是他亲手刻的我的名字。连那白玉的马首,也是他一刀一刀雕的,这还是前些时候他身边副将与我说起的,我爹繁忙,刻了足足半年才拿来送我的,可他一句话也未对我言说,给我的时候倒像是随意扔一个石头般。」
秦青低头看那蹲着的人:「今日,倒是轮到你与我说故事了。」
「不好听吗?」蒋岑看她。
「一般吧。」秦青浅淡笑了一瞬。
见她终于展颜,蒋岑才跟着乐起来,而后站了起来,却是身子一转,自她身后将人抱了。
秦青不及反应,已经被他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唬得她立时就忘了方才情境,挣扎要起来。
蒋岑却是将她一晃,秦青不稳,下意识勾了他脖颈,对上他似是亮了星光的眸子。
「你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呀,我就是想这么近地瞧瞧你。」
「……」秦青这手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
见逗得差不多了,蒋岑才一手揽了她,一手替她挽了青丝:「你知道今次擢考的内容是什么吗?」
「什么?」
「灾后兴建,边城治理,还有——」蒋岑刻意停了停才復道,「还有兵民之策。」
「这么广泛?」
怀中人眉头又秀气地拧了起来,是她一贯思考的习惯,分明知道她想得认真,蒋岑却仍是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没有。」
秦青拍他一下:「你当我是瞎了不成?!」
蒋岑这才忍了笑点头:「嗯,确实很广泛,涉及到的也实在不止司吏监一个司的问题,所以我怀疑这次的试题,七司擢考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
「其他的不论,除去司药监需得再试专业,怕是其他的都大差不差了。」
「朝廷想做什么?」
蒋岑摇头:「应该问,东宫想做什么。」
「怎么会是东宫?」
「这次的擢考,是交于东宫全权置办的。」蒋岑提及此,忽而了不得一般,便就等她一个恍然。
秦青想了半刻,忽而明白过来:「所以你才那般肯定一定能中?!蒋岑!你这是……」
「对对对,走后门!」
「你还引以为豪了?!」
「那不是这般说话的,好歹我认真答题了!」
秦青只觉得快要被他气得背过气去,此前的委屈全部一扫而空,此间只想把这不要脸的嘴巴封死了才好。
第五十三章 适应
蒋岑被她瞪得有些无措, 终于是收了笑意,讨好道:「说笑嘛,你放心, 虽是东宫负责的, 但是他现下如日中天,不会干下这徇私舞弊的事情的。」
「那你还……」
「我呢,不过是知会了他一声, 原本东宫的意思是要我入司兵监,这不是瞧见陈宴也报了司吏监么。」蒋岑颇为得意,「正好, 拿这个理由换去司吏监, 他不是要我探探陈二么。」
「所以这个试题也是特意这般设置的?」
「这三个题,咱其他的不会, 兵民之策我还能不会么?」蒋岑拍拍她, 「三选一, 届时便就说是我擢考单项格外优异, 谁又能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