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 是真的回来了。
「我方才,梦见我入了仙界。」蒋岑微微侧身, 却是被剧烈的疼痛牵扯住, 只能偏了头去对她笑, 「你猜我是什么仙?」
秦青第一次看他看得呆傻, 只闻着这一句, 才确定他是真的醒来, 含着泪配合他:「什么仙?」
「专门搜集宝石的仙,」蒋岑一本正经道, 间歇被身上的伤口疼得咬牙, 仍是不放弃继续,「那你猜猜我找到的最美的宝石是什么?」
秦青摇头。
蒋岑便开心道:「是你的眼泪。」
他笑得没心没肺,似个傻子, 秦青瞧得忘了讽他,终是也跟着笑了:「眼泪怎么能是宝石呢?」
「我不是成仙了么,我伸手接了, 拿月老的红线一串,美得叫人嫉妒。」
秦青觑他一眼,将他手指拨开,翻手把了脉。
蒋岑凑近了些:「你不问我为什么好好的神仙不做,却是要回来吗?」
「为什么?」
「因为我偷了月老的红线呀!」蒋岑虚弱道,「就被贬下凡了。」
秦青掀了眼皮,便就听他哈哈哈地笑开了,不过一瞬,便就哎呦不止。
「疼……疼疼疼!」
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秦青将他的手丢下:「行了,老实点。」
「青儿,我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的,你不奖励我?」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的礼物呢?」
见床上人可算是瘪了,秦青这才端起边上水盆。
「你去哪?我刚醒,我需要人照顾!」蒋岑也不能动,就扯了她衣裳一角,「你不能抛下我。」
秦青这几日骤起骤落,此番被他一闹,竟是将那心头阴霾都蛮横地扫落下去,徒留一点欣喜,被她小心藏了起来。
「我去端药。」
「不干。」
「那你给我生辰礼物。」
「……」
秦青出去的时候,正碰见皇上身边的宫人,应是已经等了许久,这才敢迎上来:「秦小姐,蒋大人他……」
似是一朝将人拉回现实,秦青这才想起,一切尚未结束。她回身瞧了一眼屋中,将门关好。
「劳烦公公挂心,他醒了一刻,又昏过去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宫人瞧着心焦得厉害。
秦青打量他几眼,復道:「可是有事?」
「倒是无事,只是陛下实在担心,已经命奴才过来好些次了。将将听着里头声音,还以为蒋大人转危为安,可谁知道……唉!」
秦青垂了眼,只端了水盆继续道:「若是醒了,我会告诉公公的。」
「哎!好!好!好!」宫人点头哈腰,之后便转身要离开,行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对了,秦小姐,蒋府方才传来消息,老夫人知晓蒋大人受伤,悲不能抑,不慎跌倒,昏迷过去。」
「祖母可还好?!」
「秦小姐放心,陛下已经着令尊大人去蒋府,人如今已经醒了,就是……」
秦青捏紧了盆沿,稍息才道:「谢过公公了。」
「哎!那奴才就先退下了。」
外头月色朗朗,秦青抬起头来,正瞧见那一盏瑶台镜,原来,竟惶惶便近一年中秋了。
「吱呀——」
秦青端了新药再进去的时候,蒋岑正往被子里藏着什么,见她进来,便就努力勾着脖子看,憨得她不觉笑了一道。
「吃药了。」
蒋岑摇头:「手伸过来,我送你礼物。」
「礼物?」此时此地,能送出什么来?秦青狐疑瞧他,但见他努努嘴,示意她放下药碗。
无奈,她终是伸了手去。
下一刻,皙白手腕上便被繫上了一根红绳。
那红绳是几根细细的红线编起来的,只是手法很是简陋,倒是合适。
秦青瞧了一刻,似有所觉,问道:「这就是你在仙界跟月老偷的红线吗?」
「嗯!」
「……那眼泪变的珠子呢?」
蒋岑神秘兮兮道:「就在上头呢,你只是瞧不见。」
秦青瞅他:「不是说你是仙人,能凝泪成珠?那我为何瞧不见?」
「因为我现在下凡了,你我现在都是肉体凡胎,怎么能瞧见仙人的东西?」
能怪谁呢?怪只怪她信了他的鬼话。
秦青復又端起碗来:「喝药!」
「你说了不嫌弃的!」
「哪那么多话!喝药!」
「凶死了……你好凶。」话虽是如此,在秦青扬手的瞬间,蒋岑已经接了碗去,只紧接着就可怜巴巴看过来,「我疼。」
他倒是没夸张,这身上包扎得虽是严实,可也如何是坐不起来的。秦青是用一个长枕替他微微撑了一半身子才不至于蹭到箭入的地方。
如此,一碗药秦青餵了好些时候,才终于用完。
蒋岑今日喝药很乖,丝毫没有以往的劲。
那时候他三天两头装病,她便就很是顺遂地给他开药。他既是自己作的,她自然不能辜负。
全府上下的人都晓得夫人熬的药闻着都苦,似乎不像是真的药。
每每押着蒋岑喝,都跟打仗一般。
蒋岑也不是不能吃苦,可偏就是这秦青熬的喝不下,一碗药从热到凉,能耗上半宿。
关键是,这人不长记性,仍旧乐此不疲。
此番秦青收了碗,坐在床边抬了手去贴他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