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歧本应是太子的人,甚至仰靖安自己还提醒过仰桓,注意着一些。此时再看,怕是老早,他就已经倒戈了。
可究竟是倒向了谁呢?
仰靖安收了手指:「那李大人以为,该由谁来做这储君呢?」
「自然是二殿下。」几乎是不假思索,李震歧朗声道,「三殿下身世不便,如今可经事的皇子,便就只有二殿下了。」
「二殿下……」仰靖安一晒,「这宫里头的消息,十足地快了些。只是李大人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么?」
李震歧抬眼,便就见仰靖安继续道:「司户监李震歧,结党营私,行事不端,此为一;身为臣子,心思不纯,此为二;为人所用,不忠不义,此为三。来人,带下去!」
「陛下!」方才面色沉稳的人,突然就变了天一般,骤然推开围上来的人,「陛下何意!」
「何意?朕老了,你胆子便就大了。你想要的,是匡扶正义,守住大兴么?朕怕你只是想要重觅新枝吧!」仰靖安看下,巡视了一圈,「朕的儿子,由你挑拣?当真可唾!」
杀鸡儆猴,不过如此。
前时落井下石的人皆是更深地埋下头去。
「陛下是心里受不住打击,并非不知朝臣所言属实,只是身为人父,思及无解,未得一信,又是一手带大的太子,总归不甘。」
身后有人进来,如斯说道。
秦青偏过头,自然知晓来人是谁,没有回答。
「仰桓心性自小便就不同,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母后从宠冠后宫到病重再到被陛下嫌弃。宫人凉薄,他生就在尔虞我诈之中,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为质,得陛下怜惜,又藉由陛下对其母后愧意,守住这东宫之位。」
屈南栖说到这里,能瞧见那窗前人低垂的髮丝,復道:「体弱虽是有自行服毒之因,却也是之前落下的病根。此前陛下流连荣氏殿中,他为了能够让陛下去瞧瞧病重的母后,曾带病下水替陛下去采藕做羹,以己之血替陛下抄录经文。」
秦青不言语,他便就嘆了一口气去:「罢了——总归所有,是他们父子的恩怨,陛下尚有一气未卸,所以不甘心这般罢黜了他,就此沦为全天下的罪人,而且——陛下他还想要一个解释。」
「如你所言,那是他们的事。」秦青开口,音色滞浊,「我为何要理解?」
屈南栖本是想安慰她,其实仰靖安并不是真的想要放过仰桓,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见得她神色,终究无话再应。
「你走吧。」秦青关了窗户,回身跪在了床榻边,那榻上人睡得深沉,只眉心皱得甚紧,被她抚平了去。
「秦……」
「那日你进得秦府,不仅为我,还为了引开去西城的队伍,那么多的金胡先王手下,实在不该那个时节出现。」秦青缓缓道,「屈南公子,既然都是利用,又分什么良心有无。」
她手指消瘦,能瞧见其上青筋,低垂的眉眼却是坚韧,只对着那榻上,微微露了些温情。
她并不想与他说话,或者说,她现在,谁都不想见,在她心中,怕是除了那一人,再无什么重要了。
门重被关上,隔绝了外头沉沉脚步。
秦青守在床边,替他理了鬓髮:「蒋岑,那是仰家的大兴,值得吗?」
「这几日,我总问自己,究竟我们重来一世,为何活得这般辛苦。」
「家国天下,分明家为先,为何要为了那后者劳碌。」
说着,她復又莞尔,手指覆在他额上:「不过我现在又想明白了,倘若你不是这样的蒋岑,又何必值得我守你半生。」
说着说着,语调落下,秦青将他身侧无力的手指轻轻拢住,笑着与他道:「蒋岑,今日是我的生辰。」
第一一二章 嫌弃
记忆里似乎每一个生辰, 都极致平淡,年年不变的,便就是那一碗长寿麵, 秦知章总也儘量会陪着她一起用, 每一年的礼物都逃不过文房四宝,亦或是时兴的一些首饰,那是秦知章命秦恪上街上问的。
直到遇见蒋岑。
第一年, 他大张旗鼓地将整个京城的戏班子都请了回来,还做了礼炮,不知道的以为是老太太过寿, 足足惹得好些人送来了寿礼。
蒋齐氏比谁都懵, 端是命了人一件件送回去还赔着笑脸,十足尴尬, 蒋岑却是还立在门口拦了一道:「祖母, 这坠子你不要, 青儿却是最合适!」
「混帐傢伙, 这是合适不合适的事情吗!」蒋齐氏扬了拐棍就要打过去, 是秦青赶出来将人拉了, 这事儿才算是过去。
只是这么一来,这戏也实在是没得听头, 嫁进蒋家的第一个生辰, 蒋岑被她关在门外,跪着拍了半宿的门。
秦青毕竟是新媳妇儿,实在也做不出来太绝的事来, 不过子时便就还是开了门去,蒋岑本是就着木通的手往嘴里塞点心,这门突然开了, 遂就一脚将人给踹了。
踹了便就算了,蒋岑復又义正言辞道:「你这人怎么回事!爷说了不吃不吃,非要塞,爷负荆请罪呢!你这叫夫人怎么想!」
木通忙不迭点头。
这般拙劣的表演,秦青都懒得搭理,只瞧他仍旧穿得单薄,这才淡声道:「进来吧。」
蒋岑呲溜一下就挤了进来,抬手就给门关了,跳着脚要上床去,被她提了耳朵拎下来。
「错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