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然有些触动,她没能想到在区人民医院能再次见到他们。
他们为什么不去一院治疗呢?
栗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肿瘤科颇具盛名,在全国能排到前十。如果去一院治疗,或许她活下来的希望更大些。
但既然在这边见到了,毕然打算去看看那孩子。
于是,她偏头对母亲说,「妈,我出去透个气。」
「你去吧」,俞淑芬以为她是等得不耐烦了,「我好了打电话给你。」
「我马上就回来了。」
毕然从楼梯下去,打算先去问清楚小姑娘的床位号,等母亲做完治疗后再一起去探望她。
等走到那对夫妻跟前,看清那对夫妻长相的时候,她迷惑了。
上次是对中年夫妇,这次怎么是对年轻夫妇?
「这是你们的孩子吗?」毕然指着易拉宝上的照片问。
旁边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而过,但没有人停下,甚至没多看他们一眼。
年轻女子开始抹眼泪,「我可怜的孩子。」
毕然就更疑惑了,「那她是在这个医院吗?我能去看看她吗?」
「不在。」年轻男子立马否认,「她在我们老家的医院。」
毕然张了张嘴,正想要问下去,就被人抓住了胳膊。她转过头去瞪那人,却发现是她妈。
事实上,毕然前脚刚下楼,俞淑芬就跟着出来了。她很清楚自己女儿什么性子——嘴硬心软、其实很好骗。
俞淑芬把她拽到一边,问:「你看什么呢?」
「看热闹。」毕然不自然道。
「我看你就是那个热闹。」
毕然撇撇嘴,俞淑芬紧着道:「这一看就是假的。」
毕然猛地抬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其实在看到年轻夫妻的脸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被骗了。只是她不愿意相信,有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诅咒自己的孩子。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正的夫妻,将来他们总是要各自为人父、为人母的,难道不怕遭报应吗?
天道轮迴,苍天又能饶过谁?
俞淑芬看了看那对年轻夫妻一眼,嘆气道:「孩子生这么大一场病,还在老家医院里躺着,哪个做母亲的能放心得下?又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她?等你以后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了。」
毕然默不作声地对着易拉宝拍了张照片,百度了一下,果然......不出她妈所料。
她很生气,想要上前去质问。母亲看到了她的搜索结果,拽住她,语重心长道:「古语便闻,人心唯危。你有正义感是好事儿,但这种往往都是团伙作案。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要是被他们盯上了怎么办?妈可就你一个女儿。」
「你只顾管好自己,别总上别人当就好了。每个人他都有判断是非的能力,即使是上当受骗了,那也是他人生中重要的一课,全当交学费了。」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人心之可怕,远超乎寻常想像。
那些捏造子女重病事实,博得他人同情,骗取他人钱财的人,他们眼里只有自己。任何人都可以为他们牺牲,包括他们的子孙、他们的父母。
见她不动,母亲又拽,「听话,别逞一时之勇,跟妈走。」
「我不走。」毕然不太愿意,「他们不配为人父母。」
母亲嘆了口气,妥协道:「我们去那边跟保安说一声,医院肯定会出面解决。」
她们举报了以后,保安确实也出面干涉了。但毕然还是有些气不过,心疼她被骗的1700块钱,也心疼那些尚未出生的孩子以及年迈体弱的父母。
活着做什么不好?要昧着良心行骗?
她那1700块钱做什么不好,要赞助骗子行骗?
于是,母亲进治疗室的时候,毕然没忍住发了条朋友圈——
近日来,栗市各区经常出现下图,经证实是骗子。请各位护好钱包,谨慎捐款。
想了想,她又在评论区给自己评论:还好我机智,一眼识破他们的骗局,保护好钱袋子的同时还不忘给大家提个醒儿。
几乎是刚发完朋友圈,她就接到薛榲的电话。
他问:「在哪?」
毕然如实道:「医院。」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担心她,「你怎么了?」
毕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解释道:「不是我,是我妈来看颈椎病的。」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问:「医生怎么说?」
毕然把医生的话还原了一遍,薛榲淡淡道:「把你的定位发我。」
「不用了。」毕然拒绝,日抛男友没随叫随到的义务。
「要我打电话给你母亲?」
他要这样说的话,那就来呗!反正,他的汽车烧水不烧油。
薛榲一到,毕然就拽着他问,「你哪来我妈的号码?我妈又哪来你的号码?」
「为什么要告诉你?」
毕然横着眼睛、瞪着鼻子,给他下命令:「请你立刻马上删掉。」
薛榲把手机送到她面前,「你来。」
但是当毕然伸手去拿的时候,他又把手机举高了。
冬日,稀薄的阳光在地板上打出一个暖色光圈。他手臂举过头顶,像极了自由女神像。
但他个儿又太高了,毕然跳了几跳,失败了。她不仅没能抢到手机,还被身后挤过去的人推了一把,稳稳地跌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