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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Level 7 作者:[日]宫部美雪

有时她也会勉强起身,忍着眩晕从窗口向外窥探。然而,无力的手指甚至无法顺利拨开百叶窗。百叶窗像铁卷门般关得紧紧的。好不容易从稍微拨开的缝隙往下看时,她觉得好像有人站在那里。可是,就算她大喊对方也听不见,而且刚站一下就撑不住了。

现在,也是这样靠着病床上的枕头,看着表,确认一天的结束——就只有这样。大约两小时前打的那一针,药效还未退尽。一天将要过去,然而,是哪一天?从第一次接受注射开始,已经过了几天?一天?两天?好困,快要睡着了。这样就不用再去想任何事……

这时响起敲门声,声音压得很低,也许不是用拳头,而是用掌心拍门。声音停了,门下闪过一道手电筒光。

小操听到了,也看到了,却无法采取行动。她心跳加快,甚至喘不过气来,但是却全身无力,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从门底下塞进看似纸张的东西,发出沙沙声。手电筒的光又闪了一次,似乎是在暗示她:看看上面写的东西。

光线消失了。竖起耳朵静听,好像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

小操踉跄了好几次才下了床。她一时忘记左手的麻痹,用左手支撑身体,立刻摔倒在枕上。麻痹的情形比起刚在这个房间清醒时更严重了。

她几乎是爬到门边。地上的纸条是很普通的便笺纸,一端被撕破扯下来。上面,潦草的大字写着:“你被注射的是一种叫芬必坦的强力镇静剂,虽说只要排出体外就不会留下后遗症,可是长期接受高单位注射,会对心臟造成负荷。我已经把他们为你准备的芬必坦用生理盐水调包了。护士不知情。因此,从明天开始,打针后你要像打了芬必坦一样装出呆滞的样子。只要伪装得好,绝对不会被发现。这张便条纸,看完了记得撕碎扔进马桶衝掉。”空了一行,又补了这么一句,“让你捲入这种事,真的很抱歉。近日之内,我保证会让你回家。”

读完便笺,小操不禁抬眼看着门。这扇把她隔离在现实之外的门,只是一片平坦与雪白。

按照指示撕碎纸条是一项艰难作业。她放弃行动困难的左手,最后干脆用牙齿咬碎扔进马桶。

这一定是榊医生传的话。那位医生,也怕那个“大医生”,可是,他还是努力想要救我……

用尽全力回到床上,躺平后,小操闭上眼睛。

睡吧。睡一觉,养足精神。摆脱药物后,她就可以再次恢復思考了。思考后,便能采取行动。为了那一刻,她必须储存战斗力……

八月十四日,星期二——第三日

27

绪方佑司,二十四岁,三好明惠,二十二岁。这就是他们。

上午在三枝的陪同下,他们搭乘东北新干线前往仙台。把他们的时钟倒转回去的作业开始了。

三枝对于该去找谁,早已拟好计划。

“幸山庄命案发生时,有一个人代表遇害者两家,从应付新闻记者到举办联合葬礼的手续都是他一手包办的。你不记得了吗?”

佑司靠着椅背摇摇头。

“毫无印象。”

“找回固有名词的感觉如何?”

“感觉还不太真实……好像被取了个艺名似的。”

说不定,这也是一种逃避行为,他想。查出身份一看,原来他们两个都在那场难以置信的灾难中失去所有家人……也许在下意识中,还是不想承认这一点吧。

明惠坐在他旁边,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看着窗户。每次一进入隧道,窗玻璃便映出她白皙的脸。

车内位子全坐满了,大多是携家带眷的旅客。隔着过道坐在旁边的两个旅客,正在谈论为了买到指定席车票彻夜排队的事,佑司听着忽然想起现在正是大家返乡过节的时期。

“三枝先生。”

“什么事?”

“你在旅行社也有人脉吗?”

三枝把脸转向他。‘怎么说?”

“因为你好像轻而易举就弄到车票了。”

“是我运气好。”

“真的吗?”

三枝站起身,也许是要上厕所吧,眼看他跛着右脚走上走道,附近乘客纷纷用好奇的眼神瞄了一眼。大概是累了吧,三枝步伐似乎比平常沉重,右脚也跛得更厉害了。

关于三枝右脚的事,他一次也没问过,可能是旧伤吧。

三枝大概是洗了脸,回座时头髮有点湿。由于他一坐下就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佑司也不便再多问。

昨晚他忙着阅读三枝手边的幸山庄命案相关报导,几乎完全没合眼。光是这样还嫌不够,去车站之前,他又整理了一些随身带着。他现在正把那些报导摊在膝上。

绪方夫妇、三好一夫、雪惠父女——遇害者的大头照,不论是哪份报章杂誌,刊登的都大同小异。大概是因为死者倖存的遗属与亲友只最低限度地提供了照片吧。唯一例外的是某份女性周刊的剪报,上面登着雪惠成人礼时身穿漂亮礼服的照片,还加上“她的美貌引来野兽”这么一个标题。现在回顾起来,不禁令人怀疑提供那种照片给那种杂誌的人到底有没有人格。

倖存的遗属——想到这里,佑司再次在心底告诉自己,我们就是那所谓的“遗属”。不愿相信的感情衝动和明知如果不承认就无法有进展的理智,在脑中来回穿梭玩着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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