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行事,伊莱,要神不知鬼不觉。”

“亲爱的,我哪次行动不是这样?”

两人披上外套,拉冯送加百列穿过了犹太广场。

“他女儿知道这些事吗?”

“还不知道。”

“我可不羡慕你。纽约那边一有消息,我就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快回宾馆休息吧,你脸色不太好。”

“我已经不记得上次睡着是在什么时候了。”

拉冯摇了摇头,把他那隻小手搭在了加百列的肩膀上:“你又杀人了,加百列。看你脸色就知道了,上面笼罩着死亡的阴影。回房后赶紧洗把脸。”

“保重,小心你身后的敌人。”

“我当年可是时刻帮你提防着的。”

“你那时是最棒的。”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加百列,我现在还是。”

说着,拉冯转身离去,默默消失在犹太广场的茫茫人海中。

加百列走到他和妻儿最后一次共进晚餐的那个小饭馆,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重回当年的爆炸现场。他抬起头,看见圣史蒂芬大教堂的尖顶矗立于楼群间。突然有阵风迎面袭来,加百列竖起外套的领子。故地重游,他本来在想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悲伤,愤怒,还是怨恨?意外的是,他竟然什么感觉也没有。他默默转过身去,在蒙蒙细雨中走回宾馆。

一进房门,只见地上有一份被人从门底下塞进来的《新闻报》。加百列拾起报纸,走进卧室。安娜还在睡觉,她已经脱掉了外套,透过昏暗的光线,他可以看到她肩上的皮肤在被褥的映衬下闪着光泽。加百列把报纸扔到她旁边的床单上,身心俱疲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急需睡眠。问题是该睡哪儿呢?睡床上?睡安娜旁边?睡在奥古斯都·罗尔夫的女儿旁边?她知道了多少内情?她父亲对她隐瞒了多少秘密?她对加百列又隐瞒了多少秘密?

他想起了朱利安·伊舍伍德在伦敦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我觉得她可能不会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这一点你要小心。毕竟,女儿一般都会护着父亲的,即使她们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人渣。”不,他心想——他不会睡在安娜·罗尔夫旁边的。他在衣橱里找到一张多余的毯子和一个备用枕头,在地板上给自己铺了张简易的床。这张床躺上去感觉就像一块冰冷的大理石。他把手伸上去,在安娜的床单上摸索着,寻找着那份报纸。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以免吵醒安娜。报纸的头版登载着瑞士作家埃米尔·雅各比在里昂被谋杀的消息。

28

维也纳

等伊莱·拉冯打电话到加百列的客房时,天色已晚。电话铃响时,躺在床上的安娜动了一下,又继续陷入焦虑的梦境中。下午她踢过被子,身体暴露在半开的窗子透进来的寒风中。加百列给她盖好被子,下了楼。拉冯坐在大厅里喝着咖啡,他给加百列也倒了点,把杯子递给他。

“我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朋友埃米尔·雅各比了,”拉冯说,“似乎有个人进了他在里昂的公寓,把他的喉咙割了。”

“我知道,纽约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据了解,1941年到1944年,奥古斯都·罗尔夫从琉森和苏黎世的画廊进了一大批印象派和现代主义画作,这些画作几年前还挂在巴黎犹太人的画廊和家里。”

“真是让人意外,”加百列嘀咕了一句,“你说他进了一大批画?有多少?”

“不清楚。”

“他买的吗?”

“也不完全是。据了解,赫尔曼·戈林的代理商在瑞士进行了好几笔大宗交易,罗尔夫这次进画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加百列想起朱利安·伊舍伍德跟他说过,帝国元帅的收藏胃口是贪得无厌的。戈林在巴黎网球场美术馆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想拿什么就拿什么。美术馆里存放着纳粹从法国劫掠的艺术品,戈林从中挑了几百件现代主义画作,用来交换他喜欢的古典艺术家的作品。

“传言说,罗尔夫获准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了这批画作,”拉冯说,“也就是说,画作的进价远远低于实际价格。”

“如果是这样,这笔交易在瑞士就是完全合法的。罗尔夫可以说这批画是他诚心诚意买来的。就算它们是赃画,他也没有归还原主的法律义务。”

“看起来是这样。问题是,为什么奥古斯都·罗尔夫能以极低的价格购买赫尔曼·戈林经手的这批画呢?”

“你在纽约的那个朋友能解释这个问题吗?”

“不能,但你可以。”

“搞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答案就在你从罗尔夫的书桌里找到的那些照片和银行文件里一一原因是他跟瓦尔特·施伦堡的关係很密切。罗尔夫家族世代收藏艺术品,奥古斯都·罗尔夫是个很资深的藏家,他知道纳粹在法国的勾当,所以他想分一杯羹。”

“瓦尔特·施伦堡也需要做点什么来回报他的私人银行家。”

“当然,”拉冯说,“服务费嘛。”

加百列靠到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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