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

“这是我第一次来西藏。”彼得森挤出一丝虚弱的微笑,他见加百列不肯搭腔,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我想抽根烟。”

“你不能抽烟。”

“为什么?”

“我不喜欢烟味。”

彼得森把空汤碗拨到一边。

加百列·艾隆要是没做杀手,他会是一个完美的审讯员。他生来擅长倾听,只在必要的时候说话,并且从不需要倾听自己的声音。他就像个猎鹿人,有着非凡的定力,从不拨弄头髮,从不打手势,也不改变坐姿。正是这非凡的定力,加上稳重的沉默和恆久的耐心,使他成了审讯台上如此可怕的敌人。不过格哈特·彼得森突然愿意开口,加百列也很意外。

“我是怎么知道罗尔夫藏画的事?”彼得森复述着加百列的第一个问题自问道,“苏黎世很少有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苏黎世是瑞士最大的城市,但它依然是个小地方。我们的触角伸得很长,银行业、工商业、外国工人、媒体当中都有我们的人。”

加百列不想让彼得森吹嘘他的职业成就来建立信心,因此很快打断了他:“这些都很有趣,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罗尔夫的事的?”

“罗尔夫是个病老头——车站大街和阅兵广场上没有人不知道这一点。每个人都知道他活不长久了。于是谣言就开始满天飞,说罗尔夫疯了,说他想在他上天见银行大神之前先把凡间的罪孽赎清了。罗尔夫想告解。奥古斯都·罗尔夫在苏黎世做了很长时间的银行家。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想开口,那就准没好事。”

“于是你就开始派人监视他。”

彼得森点了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瑞士说话也变成犯罪了?”

“这不是犯罪,但这肯定会招人讨厌——尤其是当这些话会把瑞士不光彩的过去暴露给全世界的时候。我们瑞士人不喜欢在外国人面前谈论不愉快的家事。”

“你上司知道你派人监视罗尔夫了吗?你们伯尔尼的司法部长知不知道?”

“监视罗尔夫确实不是公差。”

这句话让加百列想起了罗尔夫的信——在瑞士,有些人想要将过去永远掩藏在历史的迷雾中——尘封在车站大街银行的金库里,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掩埋过去。

“如果不是公差,你代表哪一方来监视罗尔夫?”

彼得森犹豫了一会儿。加百列正担心他会就此打住,结果他说:“他们自称为吕特利议会。”

“跟我说说他们。”

“刚才那碗难喝的汤再给我来一点,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加百列决定让他小胜一回。他举起手,用手掌拍了三下墙。奥代德从门口把头探进来,好像闻到了烟味似的。加百列用希伯来语跟他小声说了几句话。奥代德懊恼地撇了撇嘴。

“还有麵包,”彼得森在奥代德转身要走的时候说,“我想再要点麵包,就着汤一起吃。”

奥代德看着加百列,等着他指示。

“行了行了,给他妈的。”

这一次他们没有专门留时间给他吃东西,彼得森只好在讲话的时候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麵包。他连续讲了十分钟,中间只是偶尔停下来啜一口汤,撕一块麵包塞进嘴里。他深入细緻地讲解了议会的发展历史、奋斗目标和成员的权势。等他说完后,加百列问:“你是议会的成员吗?”

这个问题似乎把他逗乐了。“我?一个来自伯尔尼高地的教师家的孩子?”他拿麵包拍拍胸脯强调了一下,“吕特利议会的成员?不是,我不是议会成员,我只是他们忠心耿耿的仆人之一。这就是我们瑞士所有人的身份——仆人。我们为所有在瑞士银行存钱的外国人服务,为执政的寡头集团服务。我们是仆人。”

“你给他们提供什么服务?”

“安全和情报服务。”

“他们给你什么回报?”

“钱和事业支持。”

“也就是说,你把你听到的关于罗尔夫的传言告诉了议会?”

“对。然后议会就告诉我他藏了些什么东西。”

“二战期间,纳粹分子为了回报罗尔夫提供的银行服务而给他那批名画。”

彼得森把头向前点了几分之一英寸:“罗尔夫先生手里掌握着贵重的物品和爆炸性的内幕,这在议会看来很可怕。”

“于是议会给了你什么指示?”

“议会让我对他严加监视,确保罗尔夫先生不会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表现出一些令人担忧的迹象了。罗尔夫的银行里来了一位访客。那个人是国际犹太人机构的,他在大屠杀受害人的休眠帐户问题上表现很活跃。”

彼得森介绍那个人时表现出来的轻慢态度让加百列恨得咬牙切齿。

“后来我们拦截了一系列传真,发现罗尔夫似乎在做一些安排,准备僱佣一位艺术品修復师。于是,我问了自己一个简单的问题,为什么一个快要死了的老头子会浪费时间修復他的藏画呢?就我的经验看,一个人在临终前一般会把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留给晚辈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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