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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有辞想了想,说:「我这辈子活得不大明白,原本是没有什么资格说教别人的,但我决定师兄这样也不对。」

萧有辞又挥出一剑,随着剑气往前,周身的禁锢果然晃动了起来。

萧有辞想,你有那么多温柔和善意,给临仙门、给师父、给他、给天下人,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些?对自己好一些呢?

到底是什么人,才在明明身后还有一个门派的前提下,舍了自己,成全了天下人呢?

这禁锢似乎被萧有辞的试探激怒,张牙舞爪衝着他露出了本来面目——它其实很排斥外来者,是江止宴潜意识对萧有辞的信任,将它伪装成这无害的模样。

萧有辞动了剑,打碎了它表象的平和,扭曲的空气下,丝丝魔气透了出来。

那魔气一碰触到萧有辞的皮肤,就带来针扎的刺痛,正常的修道者对魔气都是排斥的,萧有辞当了半辈子的魔心容器,对这玩意儿更是排斥。

不光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他咬牙撑着,正想跟这魔气一决高下,束缚在他周身的禁锢忽然散了。

梦境的主人到底是不忍心伤害他,发现没法困住他之后,索性放开了他。

魔气也与禁锢一起消失了,天璇峰的小院又恢復了记忆中的平和。

帝天「啧啧」嘆了两声。

萧有辞收剑,朝着山下追去。

他追到临仙门的山门处,看到江止宴正好在与司徒尘说话,司徒尘满脸忧虑,显然也是在劝江止宴不要过激。

江止宴只是笑着,却并不回答司徒尘的问题,以萧有辞对他的了解,他此时应该已经做好了不回来的准备。

萧有辞没上前,等到江止宴告别司徒尘下山,他才追了上去。

仙踪镇上,他喊住了江止宴:「师兄。」

江止宴回头,见到萧有辞跟过来,脸色一变:「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跟过来了?」

「师兄,我与你一道去。」萧有辞说不出什么「我说好了要来陪你」之类的话,毕竟当初骗了师兄的确实是他,现在师兄人在梦境中,不记得前尘过往,他却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只是站在江止宴面前,不肯离开。

江止宴板了脸:「回去,我只是去陵川打探情况,很快就会回来。」

萧有辞道:「你骗人,你此去就没打算回来过。」

被拆穿的江止宴脸色一变,师兄不擅长骗人,被萧有辞戳穿后,一时半会儿编不出词儿来,只是强调道:「我真的只是去打探情况,陵川危险,你在临仙门等我回来。」

萧有辞道:「既然只是打探情况,那我跟去也无妨,谈不上什么危险不危险,更何况,真的有危险,师兄也会护我。」

江止宴板了脸,想说一两句「我不会护你,过去之后你自生自灭」之类的话,然而看到萧有辞的双眼,却又全都咽了回去。

两人站在大街上相对无言,梦境里的路人从他们身侧经过,忍不住看他们一眼,又看他们一眼。

江止宴最终还是被看红了脸,小声道:「那你跟着我,到了陵川,你便不准再往前走,我一个人去打探情况。」

萧有辞道:「好。」反正先跟过去,后面发生什么,再说。

江止宴就这么允许萧有辞跟着,两人用同一把剑飞行,但江止宴却没走得很急,他飞得不高,路过城镇时,还会停留看一眼。

当年帝天出世,给九州带来的影响绝不仅仅只是陵川一座城池被屠那么简单,那几年,湖羌与晋国的战争还在继续,受魔气影响,两国君主都像是疯魔了一样,一定要与对方鱼死网破。

那些年里,两国一旦发生衝突,几乎全都是以屠城灭族为结局,整个九州大陆被战火烧成了筛子,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

易子而食,析骸而炊。

许多城镇已经荒废,飞到那些城镇上空,没有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风从城镇中掠过,掀起一阵呜咽之声,仿佛是谁在哭。

萧有辞只觉得自己头皮都被拉扯着发麻,忍不住抓紧了师兄的衣襟。

江止宴的眼神有些悲切,萧有辞知道,他想起了下山那十年,和那座被毁的村庄。

江止宴喃喃道:「为何人总有这么多慾念,被这慾念夺走这么多,为何还不清醒?」

萧有辞没法回答江止宴的问题,曾经他也沉沦在自己的慾念中出不来,是师兄拉了他一把,才让他明天,天高海阔,任鸟翱翔。

他只能转移江止宴的注意力:「师兄,陵川到了吗?」

江止宴道:「快到了……师弟,师父临走前,将封印帝天的事情交给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

若是做不好,人间只会越来越惨烈,这些人跟他没什么关係,他却总觉得是自己的错,就如当年被掳走的甜甜。

他要是不在那一天出门,是不是就能护住那个村子,是不是就不用看到……女童被切片下锅,母亲绝望上吊。

他永远忘不了甜甜的母亲死之前的眼神。

她没怪他。

但他原谅不了自己。

他越想,越沉浸在这悲切里,仿佛要将自己撕碎,才能彻底镇住这悲。

萧有辞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决意,心里一惊,伸手摁住了江止宴的肩膀:「师兄,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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