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黑白色一瞬间笼罩上儒尊的身形也晚了,这就是所谓的黄雀在后,儒尊引下的雷劫已经开始凝聚。
苍桑依然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闭上眼略一思索间,那顶上狂雷落在时间凝固的云层上,瞬间就没了声息,同时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压力骤然降临,似要将这一片黑白捏碎。
苍桑的眼睫微动——这种力度,至少是一个正位神九成力量出手的结果。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遇到不能应对的事情的表情,够没趣的。」慕清仰抓着苍桑的手一步步走到叶求狂身边,道:「我赢了一阵,接下来你要听我的。」
「……时间封锁马上要断了,你有命处置我?」
「祖神要抓的是你,这些人不过是被你殃及了。」
黑白的天地在雷殛之下不断缩小,慕清仰背对苍桑说:「时间不多,你听我说几句话。」
苍桑无视了他的话语,执拗地问道:「这前后的变化是你早有准备的还是临时起意?」
「我想过上万种和你对垒的变局,只不过包含过当下的情形罢了……也算是我设想过的最好的结局。」不算解释的解释,慕清仰并没有多说,深吸一口气转而道:「我愿意因你作乱,同样也愿意收拾残局……儒尊敢引祖神来说明君临皇宇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么是逼迫你和君临皇宇联手,要么是等到祖神和你两败俱伤时他们再渔翁得利。我想得很清楚,你可以看作是我未脱稚气,这一次就放任我代替你去与君临皇宇合作一次。」
「……」
苍桑眼中倒映着的是慕清仰身形一阵模糊,再现时已经是一身霜白,与苍桑如同镜像对立,外貌、气息、乃至……命格。
「天下若有人能完美复製你,那大概就是作为鬼胎,没有命格的我。你保护好我哥,我替你会会祖神。」
……嫉妒、贪婪、欺骗、重欲、易怒,这种种特质糅合下,他竟然还想过牺牲?
他难道不知道,以他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是神族的对手?
苍桑冷冷道:「这是最没脑子的人都要反覆斟酌的决定,你这么毅然赴死有点令我意外。现在十死无生的人变成你了,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慕清仰抬头看着上空黑白色调渐渐如同被不断捶打的琉璃一般,随时会碎裂开来,忽然扬起了几分笑意。
「就像你说的,人来到这个世上,出身没有选择,我对你的怨怼大多来自于此,求而不得,越是索求,越是远离。」
「我不能理解。」
「先喜欢上的人总是吃些亏,好在你不懂。」
那点年少的恋慕恍如春三月的梨花零落成泥,苍桑无心地走过,不曾垂眸驻足,他早该习惯的。这习惯日积月累形成的执念,如同一头蛰伏的恶兽,只要不斩杀,凶性总会越积越多。
苍桑不解,他所能理解的,仅仅是规则与真理,而非这种毫无规律可寻的感情。但此时他却罕见地判断引用着他惯用的真理与规则是多么不合时宜。
「棋局还未完,活着回来。」
「当然,慕清仰这一生有两种死法,为你而死,或是与你同归于尽。」
……
君临皇宇感应到与长汀霜宴的联繫切断已经是一刻以前的事,然而他并没有衝动地去往北疆的战场察看。
他们已经为这天准备了太久太久,即便是毫无预兆的变动,他深深明白什么时候是篡天的最合适时机。
深谋熟虑是谋士需要思考的,王者只需要决断。
右半张面孔上纵横的伤痕昭示他在这条路上失败了多久……
太古□□一战,垂死之伤,养伤一万六千载;
七万年前,重创,养伤万载;
五万三千年前,中伤脱逃,养伤一千年;
三百年前,全身而退。
他相信夏古感受到了危机,所以妥协了,饲界和幼神只要其一,但同样地他不能保证,吞噬了幼神的夏古会不会回过头来再吞噬饲界。
在夏古眼中,无尽天荒本就是他养了许久的牲畜,他腹中饥饿才对牲畜妥协,一旦有了力气……
连最好的指望都没有,从来只有一条你死我活的路。
「主尊……」
君临皇宇走出第九宫时,看到的是静静伫立在第八宫的长汀颂雪,后者察觉到他,回过头来,淡淡说道——
「听兄长说,如果看到你出关,那就说明是最后一战。」
「若我此去无回,你记得代我向霜宴说……」君临皇宇顿了顿,道:「说若有来世,我们还是兄弟。」
长汀颂雪眸中一一倒映出每一寸这上三宫孤凉的景象,轻声道:「你们若不回来,我会晚一步再去找你们……黄泉枯燥,我想多看看这九阙天宫。」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到快收线索的时候了,还有个10章左右完结。
矛盾点在苍桑身上的时候,慕清仰就针对苍桑,不在苍桑身上的时候,就先想办法灭了其他他再回去针对苍桑。
其实这文里,【除了苍桑,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
☆、第五十二章 日月崩·其五
帝天光之下,这片大地上的芸芸众生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或是小城中沽酒的娘子,或是荷锄的农人,又或是自险境中厮杀出一条血路的修士,还有那山里雾霭间的花仙树妖,那在茫茫沧海中偶然跃出海面的鲛人,他们不经意间看向今日的黄昏的夕照,心头有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