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戏中,明苏将她们的处境调转了过来,是否意味着,她其实想要做被爱,被小心翼翼呵护的那一个?
「听闻公主入宫了,我来看看你。」皇后说道。
明苏顿生警觉,看向皇后,又是那样的目光,且还说着这样的话,必是在勾人。千万不能上了她的当。
明苏一面想着不能上当,一面没忍住看了皇后的眼睛好几眼,口中淡淡道:「哦,那见也见过了,娘娘还有何贵干?」
皇后正要开口,便见门边有仁明殿的宫女在外头衝着殿内福身一礼,显然是有事要禀。
明苏也看到了,笑道:「看来娘娘贵人事忙,不能久坐了。」
她站起来,行了一礼道:「恕儿臣不远送。」
皇后见此也不好再留,只能先告辞了。
走出贞观殿,坐上肩舆,那宫女走到肩舆前,正要禀,皇后打断道:「陛下赏赐下来了?」
宫女一怔,忙道:「是,娘娘快回去瞧瞧吧。」
肩舆抬起,郑宓合上眼。
仁明殿不远,很快便到了。远远望去,便见殿门前许多小宦官进进出出,手中伴着一盆盆牡丹,有人瞧见了皇后仪驾,往里头传了一声,赵梁自门内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在门前跪下,待肩舆一停,便行礼道:「拜见皇后娘娘。」
「中贵人免礼。」皇后笑道。
赵梁站起身,看了眼皇后的容色,笑道:「皇后娘娘好耳目,看来已是知道喜事了。」
皇后只笑而已,哪有什么好耳目,是她揣摩对了圣意罢了。
「有劳中贵人走这一趟。」
赵梁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娘娘便唤小的贱名便是。」说罢赶紧让开身,将皇后迎进去。
殿前的庭院中摆满了牡丹,坛坛都是正当盛放的绝色。
赵梁与她一一介绍,介绍到最后一品,顿了一顿,笑着道:「这是花房新培植出来的品种,昨日献到御前,陛下见了,说,这品牡丹,唯有皇后方配得上,当殿赐名——」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看向皇后,接着道:「母仪天下。」
皇后这时才鬆了口气,她猜对了,正要说去紫宸殿谢恩,赵梁又道:「陛下还吩咐了,娘娘管理后宫,便不必去谢恩了。」
皇后一怔,皇帝不想见她。正好她也不想见他,她心中一松,笑着道:「多谢陛下好意。」
赵梁颁完了赏,又将话带到了,也就告退了。
皇后站在庭中在这一坛坛牡丹间走过,最后停在了那品「母仪天下」前。
前几日,她罚了赵美人,皇帝也跟着将赵美人训斥了一顿,她那时便想是为什么。
起初猜想,是后宫太乱,皇帝要的便是她来整顿六宫,后来又觉不对,皇帝的心思不会这般浅显。
后宫前朝密切相关,牵一髮而动全身,于是她便自立后之事开始琢磨,琢磨到了前朝的立储之事。明白了一事,皇帝未必非要立后。
后位能空五年,便能空十年,二十年,他要立太子,也未必非要将太子的母亲立为皇后。
可他偏偏在这当头选了一名毫无背景也无立场,只素闻很有德行,也很有主见的女子为后。
如此可见,他是想在后宫再添一方势力,搅乱后宫二妃相争的局面。
一想明白,她便在前日,寻到了德妃的错处,命女官去她宫中不轻不重地申斥了一顿。
这也是明苏方才说她好大的威风的缘由。
有赵美人殷鑑在前,德妃倒不曾去向皇帝哭诉,只是三皇子在御前提了一嘴。皇帝未曾理会,今日又赐下这品「母仪天下」。
之前,赵美人的事,皇帝虽责罚了赵美人,却未曾对仁明殿有什么表示。
这一对比,可见她是猜对了。
她虽长于宫廷,可琢磨皇帝用意,自己去做,却还是第一回。幸好她猜对了,也做对了。
郑宓弯身,碰了碰那牡丹的花瓣,花瓣细腻,且娇弱,只轻轻一碰,便留下了印子。
知道了皇帝的用意便好,她便能在这局限之中,拓开局面,寻找机会。
郑宓直起身,吩咐了一句:「好生照料。」
四下宫人齐声回道:「是!」
郑宓转身入殿。
稍稍放鬆下来,郑宓想起的又是明苏的那出戏。
她不由笑了一下,暗道,真是幼稚。好笑之余,又有些欣慰,这般模样的明苏,倒与从前有些相似了。
明苏想要被珍视,被呵护,此生,她都会补给她。
这边郑宓柔肠百结,想要好好弥补明苏,那头明苏却在问玄过:「方才你也见着了,皇后那般行径,难道还不是勾人?」
玄过方才就在旁侍奉,自然见着皇后了,可他还是茫然,回道:「娘娘言行举止,皆无出格之处。」
明苏蹙眉,提醒:「她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那眼色很和善,并无怪异之处啊。」
怎如此迟钝。明苏大是不满,忍了忍,又提醒:「她还说来看看我。」
玄过笑了:「娘娘与您,名分上是母女,她来看看您,是关切爱护,并无不对。」
他答得很有道理,可明苏还是觉得不对,摇了摇头,道:「不,她必是有心勾引。」
说罢,过了好一会儿,没听见玄过赞同,明苏有些不悦了,看向他,道:「怎么,你又以为我看错了?」